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听闻此事,区得静心头一揪。走得很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跟邵三德之间有什么情愫?

「话说回来,他们一家治丧,一家卖棺材,确实很匹配。」曾倍明又道。

区得静压不下那有点懊恼的情绪,神情一冷,「还有其他事吗?」

曾倍明觑见他眼底的怒火,心头一颤,「没事了。」

「没事就回茶楼吧。」他说。

「是。」曾倍明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敢,速速遏了出去。

腰伤才刚痊癒,区得静就等不及去夏家找夏就赢。

当曾倍明告诉他她和邵三德的事情后,他的心就一直无法平静,有时甚至会其名其妙感到焦躁,还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他从商多年,遇事总能冷静自持,临危不乱,可她的事却让他慌乱得像是个心浮气躁的毛头小子。

他来到夏家时大门是敞开的,他站在门口便能看到夏就赢坐在院子里的方桌前,全神贯注的做着纸扎宅子。

她专注的神情教他看得出神,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夏就赢不经意抬起头,就看到他站在门口,她惊疑地道:「区爷,你怎么来了?你的腰伤痊癒了?」

闻声,区得静猛地拉回心神,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让她发现他的心跳是如此急促,呼吸是这般紊乱。

「好得差不多了。」他边说边走了进去,「我今天是来向你道谢的,谢谢你给我送去的药油。」

她停下手边的工作,起身迎上前,「怎会是你谢我,该是我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搞不好我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区得静唇角一勾,「你这么纤细,怕是要躺上半年吧。」

「或许喔。」夏就赢微微一笑,「要是我得休养那么久,一家人恐怕要喝西北风了。」

他走近桌旁,看着她制作的纸扎屋,不禁眼睛一亮,「好精细的手工,这些家什全都做得唯妙唯肖……」

「这是烧化给往生者的,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安居。」她笑看着他解释道:「我也糊了一间给湖娘和青阳,虽然不是什么豪华宅邸,但也够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

听她提起这两人,区得静的眼底透出一抹歉疚。「你曾说过治丧不全是为了往生者,更是为了抚慰活着的人,你为他们做这些,无非也是希望我们这些活着的人都感到心安理得吧?」

「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活着的人的投射,谁都不知道死后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需要房子吗?需要食物吗?需要钱或衣服吗?」夏就赢看着正在制作的纸扎屋,恬静一笑,「我们只是希望在现世里所拥有的,往生的至亲朋友也能得到。」

「嗯。」她那恬静温柔的神情让他浮躁多时的情绪瞬间沉淀下来。「我也想替我祖父、爹、亡妻盖座宅子,你接吗?」

「接,当然接。」她马上露出一副见钱眼开的逗趣表情,「有钱赚,哪可能不接?你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没有。」他定定地注视着她,「你作主便行,我先付你订金十两,其余的完成再给,行吗?」

「行。」夏就赢一口答应,「给我一个月的时阁,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在他们谈定之际,邵三德来了。

他看到区得静居然也在这儿,先是一怔,然后是满心的不悦。

区得静为了救夏就赢而受了伤的事早在城里传开了,非亲非故又无缘无故,谁会拿自己的命去救个不相干的人?再说,区得静的身分何等矜贵?怎能有任何差池,这样的他竟然用自己的身子为她挡了满载货物的推车,同样是男人,他知道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区得静对她有意思。

也就是说,区得静这是要和他抢女人了,要他怎能不对区得静产生敌意?

「区爷,你怎么在这里?!」邵三德夸张的提高了声音,「难道府上有人……」

夏就赢不等他说完,没好气地回敬他一记闷棍,「你也来这里,难不成你家也死人?」

「呸呸呸!」邵三德又惊又恼,「赢儿姑娘,你干么咒我家死人?」

「那你干么咒别人家死人?」她板起脸道:「再说,谁家不死人?人都不死,你家棺材难道自己躺?」

「你、你……」邵三德激动得满脸涨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对待邵三德的态度,区得静有点讶异,曾倍明说邵三德跟她走得很近,还想娶她当平妻,按理说若他们有这么一层关系,就算不是互有情愫,也至少是互有默契的。

可是她看着邵三德的眸光没有丝亳感情,她甚至还为了他毫不客气的教训了邵三德。

突然之间,之前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所有的浮躁焦虑也跟着消失无踪,看着她,他笑了。

这回,他不再不自觉,而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因为她而笑了。

一个月后,区得静再来到夏家,夏就赢如期做好了纸扎屋。

她制作的这座纸宅邸是由五个院落组合而成,有厅堂、有书斋、有凉亭楼台跟花园,一砖一瓦都真实得令人赞叹。

她还在里面做了许多仆婢随从,更有马车及轿子,彷佛真能放些小人住进这纸宅邸里过上舒心的日子。

他惊奇得说不出话来,细细欣赏着这座纸宅邨的每个角落。

突然,区得静发视其中一个房间里糊了精细的木马、布偶跟各式童玩,还有小床及漂壳的小桌椅。

他愣了一下,内心突然一阵激动,他转头看着她,「这是……」

「是给你的孩子住的。」夏就赢说道:「虽然不知道男孩还是女孩,但我相信你的妻子一定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她的这番话暖了他的心,他不自觉倒抽了一口气,眼眶竟一阵湿热。

「我听说了你的事……」她眼底蕴藏着怜悯。

区得静自嘲道:「关于我克妻的事!」「不。」夏就赢神情严肃的瞅着他,慎重地道:「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克妻。」

他疑惑的看着她,「你该知道我的两任妻子都过世了。」

「我知道,你的第一任妻子是难产而死,孩子也没保住,第二任妻子是坠马身亡。」

「就连那个还没过门的也死了。」

夏就赢揺揺头,「那都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因为你,女人生产本来就是一个生死关,这只能说你妻子的运气不好,至于你的第二任妻子,那就更是不可预知的意外了。」

区得静垂下眼,表情沉凝,「秋霜跟孩子的死对我是个打击,我满心欢喜的和她等着迎接孩子的到来,却没想到同时失去了他们。」

「区爷,」她深深凝视着他,「我也曾经失去重要的人。」

她说的是前世在她十五岁那年病逝的母亲。

「当时我觉得好伤心、好愤怒,我甚至诅咒上天,因为它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人。」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微现泪光,「可是慢慢地,我发现上天的每个安排都是有道理的,也许我们现在不能理解,甚至无法谅解,但失去的不会回来,发生过的也不会消失,我们只能去接受,井带着对他的思念继续生活下去。」

她的话深深触动了他的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激动扣悸动,彷佛是春天到来,冰封的大地慢慢孕育出生机,又像是干涸已久的河道慢慢注入了活水。

「你……喜欢你的妻子吗?」夏就赢不晓得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又有点担心听到他说他无法忘怀他的妻子。

区得静顿了一下,坦白道:「她们都是祖母为我作主而娶的妻子,我对她们没有好恶,但我与第一任妻子相处融洽,与第二任则是生疏冷淡。」

「区爷是区家单传,区太夫人一定急着要你娶妻生子吧?」

「当然。」他蹙眉苦笑,「不过闹出之前那件事后,她应该会安分一阵子吧。

「区太夫人恐怕还没死心。」

「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区得静笑叹一声,接着语带玩笑,却又有几分认真地道:「但说不定我真有克妻命,肯定得找个命硬的姑娘。」

夏就赢不以为然地道:「生命本是无常,无常才是正常,我真的不相信什么克妻之说「你不怕吗?」他突然神情一凝,直视着她。

「怕什么?」

「克妻的男人。」

她自嘲一笑,「我可是从阴曹地府回来的女人,别人才应该怕我吧。」

区得静的眼底迸射出炽热的光,「我不怕。」

「咦?」迎上他那过分直接又率真的眸光,夏就赢的心一阵狂悸,为了化解这让她不知所措的尴尬以及不知打哪儿来的羞赧,她话锋一转,「我……我们赶快把宅子化给你的亲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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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送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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