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半梦半醒（九）
楚天凌脸色特青，双目赤睛的看着黑沙面。黑沙面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做声。
这是楚天凌的楚雄饭店，上下共三层，每层设有20个厅房，大厅有18个情侣散座，12张超大圆桌，所有桌椅俱是鸡翅原木，一眼望去，煞是气派。
此时的楚天凌就在饭店最大的一个厅房，这是他的私人驻地，也是饭店最豪华的房间。一般情况下是严禁外人闯入的，平素没他的吩咐没有人敢擅自来到房间，就连打扫卫生的服务员都不行。
门关的严实，门口还有两个穿青衣的保安把守。屋里面楚天凌严苛的责问道：「黑沙面，市面上那些货是怎么回事？」
黑沙面闪烁其词，想避开他灼人心魂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再怎么避也避不了，他想一古脑的吐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可他不敢。
「怎么不说话？」楚天凌继续逼视着他。
黑沙面怯懦的看着大理石铺垫的地面，只是偷偷地出了一口气，没有接他的话茬。
「黑沙面，我曾经说过，凑够我需要的钱就放手，你说说你怎么做的？」楚天凌的眼光像一把刀直刺黑沙面的心脏。
「大哥，我……」黑沙面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说，我听着。」楚天凌声音有些低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盖头压来。
「大哥，我只是想多开辟一条门道让大伙多赚点钱。」黑沙面还没说完就被楚天凌一口喝断。
「赚钱？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我，」黑沙面张口结舌，瞠目如黄。
「我给你说过这条路不是我们该走的，我们走不起。」楚天凌忍了忍，毕竟重开门禁是他下的令。
「我也不想，可是市场已经停不下来了。」黑沙面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中一片迷茫。
「停不下来也要停！」楚天凌强硬的说道。
黑沙面怔了半天，呆怵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天凌咬咬牙，脸上的青筋跳了几跳，黑沙面所处的一幕不正是自己当年随李鸿飞的一幕吗？往事历历在目，楚天凌感慨万千。他知道重启毒品市场，就意味着再一次提头上山，一旦市场铺货，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力范围内能控制的，他也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可他无法拒绝李鸿飞的第一次求助。
楚天凌打消了责怪黑沙面的念头，由起初萌生的责备换成了无尽的伤感。
楚天凌淡淡的从嘴角缝里蹦出了几个字：「你走吧！」
黑沙面一愣神，他的脚刚一挪动，他猛然想起了《西游记》里面唐僧赶孙悟空的场景，他嘴角一阵哆嗦，这是要赶自己走的节奏吗？
「大哥，你是不要我了吗？」黑沙面孱弱的问道。
「黑沙面，你知道我是为了手下的兄弟们好。」楚天凌望着天，眼眶里忍不住一片潮湿。
「大哥，我——」黑沙面哽噎得说不出话来。
「走吧，你也该成家立业了。」楚天凌挥挥衣袖，不忍熟视。
黑沙面脸上多了几道泪痕，心中无限惆怅：
就这样蓦然分手，
就这样一去不回头。
临行方知情深厚，
多少往事在心头。
啊，山悠悠，水悠悠，
一路上秋风吹不散这点点愁……
「真的要我走？」黑沙面黯然沙哑的说道，他的脚像灌了铅似的想移却怎么也移不动。
「走吧。好自为之。」楚天凌并没有对黑沙面施以惩戒之手，他只是觉得黑沙面应该好好的反省一下，这条路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自己曾经走过这条死路，他知道想要放弃这些欲望是需要多大的决心。
「大哥，我——」黑沙面又一次哽噎无声，他想表达的都被楚天凌挥挥衣袖给挡阻，此时此景再多的语言只是多余的尘埃。黑沙面单膝跪地，就地一叩首，随后起身，肃然而去。
楚天凌眼中也是一片苍伤，他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的手机在最凄楚的时刻响起，他慢慢的按下接听键，冷漠的说道：「土狗，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我希望咱们到此为止。」
电话那头依然是那个狡猾的声音：「嘿嘿嘿，河都没趟完，怎么可能完了呢？」
楚天凌怒火中烧，喝道：「你还想怎样？」
「我现在还没考虑好，你得容我好好想想。」
「土狗，做事不要过分，江湖聚首难免不会相见。」
「没事，我只想好好的打一次游戏。」
「打游戏简单，有时间我陪你玩。」楚天凌不愿意他的兄弟们被牵制进来。
「陪我玩？好啊。我正愁着无聊，要不明天去街厅玩一次拳皇？」
「玩拳皇？你真是好兴致。」楚天凌右手将电话旋了个360°，左手从桌子上拿起半盒555牌香烟，顺手向上一甩，一跟烟准确的飞向口中。楚天凌叼着烟，再捡起桌上的火机用手指一搓，一团火焰窜起，楚天凌口中的香烟顿时灼燃，一股青烟袅袅升起。
「就这样说定了，明天见。」说罢，他就挂了电话。
楚天凌脸上并无轻松的感受，他的心里压着一块石板，这土狗会选八神庵吗？
驱离黑沙面之后，楚天凌手中已经没什么可用的大将，自从决定转正之途，他就将手下的干将一一分散，帮他们置业，兴办自己的事业。楚天凌不会糊涂到去重新聚首，再回到从前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黑沙面，别怪哥无情！楚天凌在心里默默地念叨，那种心情犹如父母一般难受。.
黑沙面离开了这个熟悉的饭店，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高兴。这种向往已久的单飞日子临到来时，他竟然满是惆怅，他俨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童突然找不到回家的路。
黑沙面来到江边，他看着激流，丛生出无限思绪。往后的日子怎么办？是不是要继续操作他的毒品，一根弦的走到底？黑沙面想着楚天凌那般坚定果断的表情，他有些犹豫了，他怕这条不归路就是自己的坟墓，他怕这个掘墓人就是他自己。
夜总会的金主给他打来电话，要他快速上货，他想回绝，可对方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他的要求，黑沙面这时才体会到上了贼船的滋味。江湖中人，绝对的身不由己。
黑沙面接听了无数个要货的电话，他此时才感觉到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由于走得突然，黑沙面这才想起自己做生意，竟然连一个打下手的人都没有，这是何等的难堪与不济。黑沙面一阵哀叹，他唯一可用的人不是别人，唯有龙三。当他想到身边只有一个吸毒的龙三时，他才幡然醒悟，他才会深深地想起「孤家寡人」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