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见人

第186章 见人

郭氏见问,嗤地冷笑了一声,道:“我接手中馈?你是没见过那位把持家务的霸道样子,当年她刚一接手,就要从上到下把府里的管事娘子们都换一个遍。那是能随便换的吗,那可都是府里头的老人儿,不是世代的家生仆人,就是当差十几年朝上的熟手,还有老夫人陪嫁的人,大嫂子陪嫁的人,哪一个不是体面有来历的,她硬生生就要换上自己的心腹,打量着大家都是软柿子好拿捏?最后闹了一个无法收场,还是老夫人出来把局面稳定住,过了一两个月风波才平息过去。事后她不说自己办事不妥当,倒怨怪别人故意和她作对,还怀疑老夫人明里一套背地一套,假意给她管家权而已……”

郭氏说起三夫人姜氏管家的历史,就是滔滔不绝,从一开始说到现在,足足说了有半个多时辰,茶水都换过了好几遭。

后来要不是茶喝多了要如厕,还坐在那里跟顾心念叨呢。

她出去如厕的时候,顾心不由笑道:“二夫人这是积了多少年的怨气!”

丫鬟薇儿以前是在宋恒院子里的,对侯府里的事情知道得不比郑蝠少,接话道:“主子早点知道这些事也好,免得进了府门之后被三夫人气到。二夫人方才所说这些,并没有故意抹黑三夫人,都是实打实她真正做过的事。主子心里早有点准备,日后尽量不与她来往就是了。还有我们这些人,自然也不会让您受她欺负。”

“听说三夫人在家时也曾读过一些书,不是那粗鄙妇人可比,倒是没想到,书似乎都白读了?”

薇儿道:“若是读过书就是好人,那朝廷里头当官的哪个没读过书,不都是科考出来的佼佼者么,怎么还有贪官污吏,还有很多人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呢!古往今来,凡是欺压百姓,亏空朝廷,里通外国的各种奸贼,又有多少不是读书人?”

顾心笑道:“没想到你倒是有一番见识!”

说着话,郭氏如厕回来了。

薇儿端了茶点来,顾心让郭氏吃了一回,郭氏还有意继续念叨姜氏那些光辉历史。

顾心把她拦住了:“姐姐,既然她做事不太地道,老夫人怎么不让你也接手一些中馈事务,平衡一下呢?”

“嗨,哪里是老夫人不让我做,是秋姐儿她爹不许。我有时候被那位气到,是真盼着她赶紧从管家的位置下来,可静心一想,她一旦下来,那些事情还不是要落到我头上,我何苦担那份责任,受那份累呢!府里各房的吃穿用度都有规程,她苛待也苛待不了多少,何况我又不缺银子,不必事事受她的制,缺什么少什么派人到外头买去了,还比她采买回来的好呢!索性我也就不管她。今日不过是说到这里,就跟你絮叨絮叨罢了,谁还真跟她置气不成!”

“那,要是府里二爷允许你主持中馈,你愿不愿意做?”

顾心这么一问,把郭氏问愣了。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些年因为丈夫不肯插手府里事务,她都习惯了,遵照丈夫的话处处避让,从不与三房争锋。

让她主持中馈?

能力上来说,她当然有自信……可是就算丈夫同意,府里其他人呢?自家到底不是宋老夫人的亲生,受宠是受宠,但老夫人真能把内宅事务都交给她,把公中银钱流水都交给二房经手?

如果外头的流水不交过来,只是让她自己主持中馈,公中事务还是在三弟宋悦手里的话,那可就别扭了,事事都要手掣肘。

但这一交,可能就影响到老夫人百年之后几房分家产的问题。

丈夫从来没想着以嫡子身份分财产,曾经说过,以后兄弟们分家的话,他会按照历代庶子的规程来。

还有,三房就那么心甘情愿让她主持中馈?还不得处处跟她作对为难,天天下绊子?那是搭不起的麻烦!

郭氏想来想去,最终摇头:“……就是我们二爷让我接手,我也不接。我管好自家就行,不想管整个府。妹妹,你做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顾心直言:“我当然是想自己过门之后,家宅能清净一些,你当家,比三夫人当家强。”

“怕她欺负你?放心,她不敢!你家老四的虎须家里谁敢捋?”

郭氏拍着胸脯跟顾心保证,“老四不在家的时候还有我呢,我虽然不管事,可也不是好惹的,能看着她欺负你吗。”

顾心没再说什么。

她是真想让郭氏出面打理宋府家务的。

既然决定要嫁进去,那里很可能就是后半辈子的“家”,她希望那是一个稳定和谐的地方。

以姜氏的行事和性格来看,她不可能将家宅打理得干净太平,很可能会乌烟瘴气。太平时节,老夫人身子也硬朗时,自然这不算什么事,可一旦家中不太平,或者老夫人不康健了呢?

姜氏很可能就是个拖后腿的。

难道还要分出精力来料理她?

还不如早早把她排挤出管家的队伍,不要这种猪队友。

单独和郭氏说,郭氏没有松口。因为这种事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这日宋恒再来时,顾心就跟宋恒提起这个。

“……我尚未过门,就算计着让府里换人管家,你别觉得我手伸太长。我这都是权衡利弊,按做生意的法子,放长眼光考虑的。你若觉得有道理就考虑一下,若觉得我僭越,那只当我失言,我给你陪个不是。”

宋恒还真没料到顾心会想到宋府中馈的事。

哪个未嫁的女子敢在婚前算计婆家中馈?就是皇家公主,只要稍微守点规矩,也绝不敢把这种话说出口的。

除非是家世高出夫家太多,本人又十分跋扈的,才或许会如此。

可顾心一个京外乡下出来的姑娘,说这些话,胆子真不小!

宋恒浅浅淡淡地笑了。

望着顾心,他目光越来越深。

媳妇真是每天都给他惊喜,处处显示出能干的一面。

当初求娶根本没有深思熟虑,就是脑中光华一闪——现在看来,真是捡到宝了!

“你所虑很对,我回头与二哥说一说。”

顾心先被他看得发毛,听到此言不由惊讶:“你不觉得我多事?”

他竟然还要执行起来,去劝郭氏的丈夫改变主意?

宋恒执起顾心的手,放到指间轻轻摩挲:“我每日在外,家中之事多是母亲在考虑,你心思灵巧,所虑又长远,日后要多帮母亲些,将我顾及不到的事做一做。遇到阻碍,只管与我说便是。”

好温柔!

顾心揣着一颗大龄女青年的心,轻易不会被甜言蜜语感动,宋恒此时这番话倒是让她很是心跳了一把!

人年纪大了,固然也会被鲜花钻石香车宝马的外物所动,但真正能记在心里头的,却是推心置腹的谈话,是心心相印的理解,是共同前行的扶持。

“嗯。”

顾心点点头,像是猫儿一样应了一声。

宋恒整日往这边跑,隔三差五摸摸手,抱一抱,时间久了,顾心不似最开始那般害羞。脸红还是红的,但到底镇定了些,此时就任由宋恒把手捏着摩挲。

“明日,我带你去见个人。”宋恒道。

“谁?”

“去了再说。”

他甚少这样卖关子,顾心便保留着好奇心,等明日见人。

顾老头拄着拐杖到这边房里来,要见宋恒。

见面就把顾心的嫁妆单子递上去了。

“宋四爷,这是我这些天,反复让人念了多遍给我听的,觉得好像没啥问题了,今天让您来看看。您觉得怎么样?我孙女这份嫁妆还看得过去吗,抬进侯府会不会丢您的脸面?您看哪里有问题,尽管提出来,我再添换东西。”

这老爷子……顾心眨眼。

哪有女方长辈把嫁妆单递给男方本人的?

就算自己是低门高嫁,这样做也未免显得太小心翼翼了。

幸亏宋老夫人和宋恒都不看低自己,不然这岂不让人觉得她巴结太过,以后嫁过去怎么抬得起头嘛。

宋恒倒是挺给面子的,拿过嫁妆单子仔细看了一遍,笑着对顾老头说,“爷爷别担心,这单子是极好的,不说十里红妆,也绝对不堕侯府和顾家的面子,就照这样置办便是了。”

“那就好,那就好,已经都置办下了,是我不放心才检查几遍。”顾老头大大松口气,笑容满脸。

宋恒关切了几句老头的身体,便让人送老头回房去休息。

转而对顾心说:“老人年纪大了,行事说话偶尔没有章法,哄着便是,你尴尬什么?”

“我哪里尴尬了!”

宋恒笑而不语。

顾心暗道,他这时候倒是洞察人的心思了,当初求娶的时候,可是处处我行我素,一点不顾忌她的感受。

“这嫁妆单子上的大半东西,都是老夫人给我的银子置办的。还有宅子里新添的马车,也是。还有身边所用这些人,也都是你给的。说起来,我带进宋府的所有人和物,都出于宋府,用你的银子充你的面子,空身一人嫁给你而已,日后你可别嫌我穷!”

“若我嫌了呢?”

“你嫌了,我便走。和离也好,休了我也好,名声上我都不在乎,只要离开你就是了。”

“若是有了孩子呢?”

“劝你最好在有孩子之前早点嫌弃我。若有了孩子,我是要给孩子争名分争家产的!你一应所有,我都要分走一半,给孩子做立身之本。”

“那你也要有本事分得走才行。”

“你看我分不分得走。”

顾心横眉立目。

两个人对视片刻,忍不住都笑了。

宋恒把顾心又拽在了怀里。

顾心的发髻被他揉散,碎发粘在他下巴上,飘乎乎弄得他发痒。

这些天他越发盼望婚期到来。不然在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定力还够不够用。

少女软绵绵的身子搂在怀里,他一直心如止水的人,却总是心猿意马。

次日,宋恒一清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来找顾心,两个人同乘一车出了门。

他不肯说,顾心也就不问到底是去见谁,坐在车里觉得困,索性睡个回笼觉。

车轮子辘辘在清晨京城的街道上走过,早起小贩吱呀的推车声,巡夜军甲回营的靴子声,都成了催眠曲。

车子最终停下来,顾心歪头靠在车壁上,差点睡出了口水。

她迷迷糊糊醒来,抹一把嘴,愣怔看着宋恒。

“你先清醒一下。”宋恒没让她立刻下车。

随从递上来一个包裹,打开,里头是件夹棉的斗篷,宋恒给顾心裹在身上,打开了车门让冷空气进来,先让她适应一下,免得冷热交替受了风寒。

顾心被冷气一吹,稍微清醒了点。顺着车门看到外头空旷的场地,没有窗子的青石砖房舍,觉得有点奇怪,渐渐也就清醒了。

“这是……”

“我衙门里的牢房。”

顾心激灵了一下。缇骑衙门的牢房?那可不是普通的县衙府衙大牢……是传说中顶恐怖的存在!

宋恒带她来这里……见一个人?

顾心暗暗把可能在牢里的人都过了一遍,于是,等跟着宋恒走进牢房,穿过幽深阴暗的通道,在不知何处传来的惨叫声中走到一处监舍前,看到栅栏里头锁着的人时,她并没有感觉到特别意外。

只是周围阴森森的环境,空气里飘着的浓重的血腥气,还有那不绝于耳的毛骨悚然的惨叫,让她感觉到很是不舒服。

“就是见……他?”

顾心张了张嘴,到底是叫不出那一声“爹”。

栅栏里空荡荡什么家具都没有,牢房里常见的铺地睡觉的稻草也没有,只在里头的墙上栓了粗粗的锁链,锁着一个人的双手双脚,让他呈大字型贴着墙站着。

这冬日的寒气里,加之牢中阴冷潮湿,里头却一个取暖的火盆也无,可想而知会有多冷。可是那锁着的人却只穿了一身单薄囚服,灰白色的粗麻衣服血迹斑斑,露在衣服外头的皮肤到处都是伤痕,昭示着他曾经受过的罪。

他头发都被剃光了,连脑瓜皮上都是一道道的伤痕,斑驳狰狞。顾心是辨认了半晌,才认出他是顾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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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商女:妖孽世子农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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