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两颗鸡蛋

听到柳熙儿离开了，霓裳抬起头来，默默的看着柳四龙。

柳四龙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别跟你大堂姐一般见识，她就是不懂事！”

霓裳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柳四龙关上门，警惕的看了看外面，听到柳熙儿已经走远的脚步声后，赶紧靠近炕边，从胸口的怀里掏出来两颗煮鸡蛋，递向了霓裳，“饿了吧，来，赶紧吃鸡蛋，鸡蛋皮压到四叔褥子下面，晚上四叔扔。”

霓裳楞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泥上的这个四叔。

泥上的记忆中，四叔是个上过学堂的人，后来参加童试，没中，就回来家里帮忙种地了，没能走上科考那一条道路。

那时，四叔十三岁。

那时，因为柳四龙不想再读书，被柳老头和老太太骂过，打过，可惜，都没用，柳四龙就是铁了心的不再去读书了。

柳家没有女儿，只有四个儿子，老大老二老三三个人也都在小时候识过字，上过学堂，可惜的是都没有走官路的命，连童试都中不了，就回家种田了。

本来，柳四龙幼时是很聪明的，二老盼着他可以中个秀才或者举人什么的，也让他们在村子里扬眉吐气一番，可惜的是，柳四龙也一样走了哥哥们的老路。

柳四龙说完，就要出去，霓裳低低的叫住了他，“四叔，我娘还在哭吗？我姐姐，会怎么安葬？”

“不哭了，就是傻傻的坐着，你姐姐…”说到这里，柳四龙顿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按照村里的习俗，这河里淹死的人，是要得烧了再埋葬的。而且，你姐姐还是个未有婚配的黄毛丫头，死了后，还进不了柳家的祖坟，你爹已经跟着阴阳重新去给你姐看坟地去了。”

说完，柳四龙又吸了吸鼻子。

几个侄女里，他就很喜欢二哥家这三个孩子，懂事，不惹事，性子也温和，被二嫂教养的很好。

可惜的是，芸儿命不好，这才十四岁，就走了！

“四叔，我真的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掉到河里的。她就说是去山里看看，让我在原地挖野菜。我等了很久不见了姐姐后，才开始感到了害怕，赶紧跑着出去找姐姐。可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好害怕，我就赶紧想去田地里找你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跑着跑着，就被大石头绊倒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霓裳说着，眼泪都流下来了。

四叔是护着她的，她知道，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的。

对不起，四叔，真正的真相，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霓裳说完，抹了抹眼泪，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唉，四叔知道，放心吧，你爷奶他们年纪大了，有些固执，你别往心里去。等把你姐安葬了后，你跟他们好好说说。”

柳四龙叹了口气，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自己心里知道，依着爹娘对泥上的不喜，泥上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除非，泥上能把耳朵上那对耳环给了他们。

唉，柳四龙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是，不可能的啊，当初那两个老道就说过，这个东西，取不下来，除非柳泥上没命了，才能取下来。

要说，这泥上不邪乎，怎么会招惹那两个疯老道一前一后的把这么个邪乎的东西给泥上戴上了呢？

都是自己的亲侄女，他真不希望看到这个家未来会因为泥上发生点什么，也不希望看到爹娘因为惦记泥上耳朵上的那两个耳环，而害了泥上的性命。

所以，六年前，在知道泥上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后，他毅然决定不读书了，而是回来守着这个家，不让爹娘犯下大错，也不让泥上最后丧命在亲人之手。

如果那样的话，柳四龙想，二哥二嫂，会一辈子恨爹娘的。

在他看来，有家在，才什么都有，家散了，就什么都没了！

“咱们家里，每天早晨一人一颗鸡蛋，四叔怎么给了我两个？这万一让奶知道，会跟你生气的！”

霓裳看了一眼有些忧虑的柳四龙，心里知道，这个四叔，想的很多，他才是这个家里最通透的人啊！

“没事，四叔没有偷拿，这个是刚才我在外面时，红儿悄悄给我的一颗，加上我的，一共两颗，我们都喝粥吃包子了，鸡蛋给你吧！你奶今早心情不好，也没去吃饭，所以这事她不知道，四叔先去帮忙了，你先吃吧。好像是明日就要去烧你姐的，晚上四叔带你去给你姐烧几张纸去！”柳四龙又道。

霓裳怔怔的看着柳四龙，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四叔！”

柳四龙离开了，霓裳看着手里的两颗鸡蛋，却是有些难以下咽，这是四叔和弟弟偷偷的把自己的鸡蛋给她留着的。

她知道，这两个人，是这个家里，最关心她的两个人。以后，只要她能活下去，她一定要对他们好。

院子里临时搭起了一个灵棚，柳芸儿就被放在了那个灵棚里，棺材也买回来了，吴氏却是哭着死活不让把柳芸儿装进去，说她的芸儿没死，还会回来。

后来，柳芸儿哭晕了过去，被正好赶回来的柳二龙抱回了后院，前院，柳大龙带着人快速的把柳芸儿的尸体放进了棺材里。

暂时不能封棺，得等明天烧了柳芸儿后，再把骨灰放进棺材里，才能封棺下葬。

傍晚开始，村子里一些与柳芸儿关系较好的几个姑娘在家人的陪同下，来给柳芸儿烧了一张纸，也算是全了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柳老头和老太太一直在家里的炕上坐着，也没出去，两个人都有些难过。

即使他们再不喜老二媳妇，柳芸儿也是他们的亲孙女，如今她死了，他们心里也不好过。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很让人心痛的事情。

两个人甚至更是恨上了柳泥上和吴氏，觉得芸儿死了，都是她们的错。

柳泥上还是被拘在屋子里，替柳芸儿守灵的，就是柳红根和柳四龙。

送走一批来给柳芸儿点纸的人后，柳四龙摸了摸柳红根的头，“红儿，怕吗？”

柳红根摇了摇头，“我不怕，四叔，那是我的大姐，以前她最疼我，不会吓我的。”

“好，乖孩子，有四叔陪你，不怕！”柳四龙叹息了一声，二哥家的几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而其他几个，就有点让人失望了。

柳熙儿柳蓉儿姐妹俩一直躲在后院不敢来这灵跟前来，说是怕。

柳英儿和柳芽儿倒是还好，跟着她娘来给柳芸儿点了一张纸。

望着纸灰盆里的还没灭掉的火花，柳四龙再次叹息了一声，但愿，明日能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