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春水东流1

宫门在天未明时悄然开过一次，放出去一个人，至于去向了何处，这个整个京城都在关注的事情。

五更天大亮，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御道之上只分人多人少，这次是大朝会，宫里的内监们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去各家各府通知这些朝廷大员们。

小太监跟在老公公的后面，不曾问东问西，只是默默跟着，小太监站在那些世代显赫的王公侯伯们面前也腰杆笔直，感觉这些世代公卿的大人们也没有那么可怕。

在老公公传过口谕之后，建安侯拉着公公的衣袖说，“多谢公公，这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公公您不要嫌弃。”

老公公拉住自己的衣袂，皱着看着建安侯，“侯爷，咱家还有四五家要去，若是改日有空，侯爷赏一顿酒吃也就得了，咱家这就去下一家了，侯爷留步，不必送了。”

话虽说到这个份上了，建安侯还是把人送了出来，目送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回侯府。

小太监落后老公公半步，在老公公耳边问，“义父，侯爷塞给您好处，您为什么不收啊，可是有好多钱啊，”说着，小太监扳着指头数了半天，才脆生生吐出一句，“够买好多炊饼了了。”

老公公本想要做出一副严厉的模样，却是被小太监逗乐了，还是语重心长的和小太监说，“北望啊，我们这些待在皇宫里的人，都是苦命的人儿，接人待物得步步小心，尤其别拿自己不该拿的东西，给人留下把柄，就会任人拿捏。”

老公公看着努力听着默默记下的小太监北望，接着说，“你只要记住，不拿不是自己的东西，留着自己的小命儿，才能吃到更多的炊饼。”

说完，老公公就开始敲下一家的门，也不管北望是不是用心听了。

楚皇派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玄携圣旨口谕往北郡嘉鱼，着北郡郡守李敬业护送赵文卓返京述职。

李敬业乃是晋国旧臣，相传齐军攻破晋京时，晋王托孤于他，李敬业是从晋京逃了出来，至于那位晋国王子却是再也没有了音讯，后来李敬业收了两个门生，一个赵先，一个熊蛰。

刘玄本以为自己是应该去夏口的，不料陛下直接让自己去嘉鱼，后来一路上打听，听说华胥钱庄的少主华庭到了嘉鱼，刘玄也就了然。

咱们这位李郡守可是贪财的主，前段时间死皮赖脸的拉着名满天下的书法大家阮工给他写了一副帖子，说是要阮大家的笔墨做传家宝。

这开遍天下的华胥钱庄的少主来了，李大人自然蚁附。

到了溪镇，刘玄看着码头上稀稀拉拉没有几人，觉得有些奇怪，就让随行的小太监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而刘玄自己则直奔溪镇的馆驿。

溪镇的馆驿是北郡最好的，是赵家承办的，赵家别的没有，就是这钱却是堆在仓库里生了锈。

刘玄走进馆驿，事先已经得到通知的李敬业带着还在溪镇的官员跪在庭中听旨，两个小太监展开一丈长的圣旨，刘玄宣读。

这圣旨是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什么上承天运，召赵氏女为宫妇，其实就是这个女人老子看上了，老子要把她抢回去做我的女人。

刘玄让小太监把圣旨卷起来，抬进屋里去。

李敬业抱拳，本来是想鞠躬，却发现自己弯不下腰，“刘掌印，不知道陛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旨意。”

刘玄一拍自己脑门，“你看咱家这个记性，临走前，陛下让咱家带了口谕给大人……”刘玄一把扶起要跪下去的李敬业，“这里又没有外人，李大人就无须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陛下让咱家告诉李大人，护送赵贵妃娘娘进宫一事，由李大人全权负责，可便宜行事。”

李敬业一笑，就像一只张开嘴的癞蛤蟆，“多谢刘掌印，在下这里有小小意思，请刘掌印不要嫌弃。”李敬业从怀里掏出一叠票子，都是华胥钱庄的兑票，估摸着大概有三千两。

李敬业出手之阔绰，刘玄是心惊肉跳，什么时候地方大员随手都是几千两呢？刘玄说：“郡守大人这是做什么，咱家可是不能收。”

李敬业搂着刘玄的肩膀，就把兑票往刘玄的怀里揣，“刘掌印这可是见外了，天长日久，以后还有不少麻烦刘掌印的事儿，刘掌印就不要推辞了，莫非掌印大人是瞧不起我李敬业？”

刘玄忙陪笑，被李敬业一说他是浑身不自在，“大人说哪里话，都说伴君如伴虎，我们这些待在宫里的人都是苦命人，哪里能帮大人什么，说不得还有叨扰劳烦李大人的事儿。”

见刘玄收下了兑票，李敬业大笑，“就是给掌印大人的酒水钱而已，就算陛下知道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刘玄听李敬业这样说了，才真正安心地把钱收下，财帛动人心啊。李敬业拉着刘玄就往屋里去，“老弟我早就备好酒宴，就等老哥你来，可不要推脱。”

刘玄就像钉子一样站在原地，“李大人，喝酒还是改天吧，陛下还等着咱家回去复命。”

李敬业：“此来旅途遥远，一路上舟车劳顿，甚是辛苦，就是迟个一天半天回去，我想陛下也不会怪罪，大不了本官给陛下写折子，就说是我要刘掌印留下的。”

“若刘掌印是担心赵妃娘娘，那就大可不必，本官马上下令把赵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地严严实实的，赵娘娘还是跑了不成？”

刘玄仔细想想也对，“既然如此，那就喝两杯？”

赵家此时一片惶恐，这官军不知为何就把赵家围了起来，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吓人的紧，就是厨房出门采买都要询问一番。

赵文博差点都想带着家丁护院杀出去了，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事情真的败露，早就直接上门抓人了，何须把整个赵家都围起来，于是赵文博就去天水阁问安，“二叔，您可知这官军为什么围我赵家？”

赵先呷了一口茶，斜眼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我咋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赵文博在赵先那里没有得到答案，反而是在自家院里的丫鬟嘴里知道了，赵文卓就是楚皇陛下布告里提到的那个美人。他只是觉得赵文卓是个难得的美人，却从来不曾想到那个楚皇心心念念的美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江水涛涛，江面上起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