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刺杀

第十一章 刺杀

时光易度,几番寒暑。

孟凡姝已是碧玉年华。她自幼未曾受过那许多礼教约束,性子洒脱,门中弟子与她打交道便自在些。但眼见着她一点点长大,拔高了身材,出落的亭亭玉立明艳动人,那一声声“小师叔”,也似乎多了些别的意味。

到底是男女有别的。

更吸引众人目光的是少舞。她本就倾城之貌,加之一直延习舞乐教功法的缘故,几年下来,愈发身形窈窕,姿容卓绝。

只是她更冷了。除了孟凡姝之外,她拒人千里,几乎不与旁人多一点辞色。

孟凡姝犹记得那天,某位师侄鼓起勇气,向少舞说出了“能否作我道侣”这句话。

孟凡姝倒没多大反应,闻言一乐,想着要取笑她两句。

少舞却是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她轻蔑地盯着那男弟子,像在看一只死物,那弟子顿觉浑身彻寒,手脚冰凉,接下来的话也忘的一干二净。

“滚!”

那人如蒙大赦般的逃了,孟凡姝看着犹自冷脸的师姐,搂着她的腰,笑道:“师姐,你这样子,怕是找不到道侣吧。”

二人时常一同修行打坐,听经问教,一起参加经筵比试,门派典礼。每每二人身影出现,总令一众弟子侧目。看她俩一个明若朝霞,一朵高洁如雪,大家便戏称她们是古琴新景“朝霞映雪”。

少舞十分惊叹同师妹的亲密。她察觉二人心灵相通,甚至连修炼起来也比平时快了几倍!

她修炼的是舞乐教的“鹭羽诀”,一直以来驻足于第三层,迟迟无法突破。可自从和师妹在一起,她便开始感到体内灵气的欢脱,它们快速游走于的各大经络,仿佛自行解锁心法似的,不仅从善如流,而且畅行无阻,这种循循善诱般的助力,又反哺体内经脉,令之日益蓬勃,两厢受益之下,功法突飞猛进,如今鹭羽诀已然练到了第五层。

更加离奇的是,孟凡姝有时无意间说出些话来,总能阴差阳错般的词中窍要,让少舞在修行上茅塞顿开,突破一个个难关。这怎能不令她惊叹!少舞有时候就想,莫非这也是一种天作之和?有这般造化,难怪师妹叫灵犀子,果然名副其实!

孟凡姝也有类似的感觉。她喜欢和师姐在一起。尤其是一同练功的时候,有一种不可言传之妙,她或执笛或操琴,师姐蹁跹而舞,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灵气走于周身经脉,几番下来,如沐于冬日暖阳,温暖舒适,慵懒惬意。

但却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那本就不富足的灵气,在体内游走几番后,大部分不知所踪,所余下可炼化的,只有十之一二!

灵气采自外界,引灵气入体,就是跨入修真大门。而将灵气炼化存于体内经脉,则是提升功力的不二法门。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修真之人须炼化足够多的灵气,日积月累,日久年深,才能逐渐一步步迈向大道。但现如今的情形,好比是孟凡姝辛苦挑来的一桶水,灌溉之时,发现一桶变成了一瓢。这怎能不令她着恼。

她的“玄音诀”也因之耽误了下来,几年下来,进展奇慢,只勉强练到了第二层。

师父只说她体质不同,打下根基须得比常人多些时日。孟凡姝没过多纠结,因为她并不喜欢玄音诀,反而更钟意少舞教自己的东西。

舞乐教以乐舞载道,奏世间盛衰兴亡,舞凡尘悲欢离合,教下弟子习乐器,演舞艺,所学技艺繁多。少舞以舞入道,却也擅长刺杀,易容肖像、藏匿踪迹更是不在话下。

孟凡姝学的就是那生杀之道。她央着少舞教她刺杀,少舞自然允她。二人去修真坊市买了剑来,从那日起,开始修习剑术。少舞详述利害,从简单的挥剑,一点一点的教。

剑兼有刚柔之美,内写侠义。孟凡姝曾见过未央和流云城主使剑,看起来英姿飒爽犹胜须眉,故而她心向往之。

她修行时日尚短。少舞说,刺杀最好要避开双方正面交锋,利用一切可以借助的条件,比如天时地利之便,比如兵器之威,比如阵法之巧等等,一番设计,把握时机,找出对方命门,迅速一击即中。欲要刺杀比自己修为高深的人,则多半只有一次机会,因为修为境界之差别通常如天堑般难以逾越,一旦对方还击,弱势的一方几乎必败无疑。这种实力悬殊的刺杀极其考究刺杀者的精神力,需要精准的算路,包括出剑的时机方位力道等等都务须极尽雕琢,不差毫厘。

她们经常偷偷下山。二人早就学会了御器飞行,来去千里间,绝不会有人想到,两位娇俏的姑娘乃是去作索命无常。

她们的目标多是那劣迹斑斑死有余辜的恶徒,起初是少舞动手,而后是孟凡姝身体力行,师姐隐于暗处以防万一,再后来是二人一同快意恩仇。

随着她们经验越来越丰富,目标也定的越来越强,因为她们已然把刺杀当做了历练。

二人同心戮力,彼此呼应,一番刺探,诱敌,掩人耳目,出其不意,合力击杀,配合的愈发天衣无缝。其过程异常惊险刺激,这种未知又无时无刻不充满变数的经历,亦对稳固道心有非常大的帮助。

孟凡姝精神力极强,她能把隐匿做到极致。得此天赋助力,二人几年来马到功成,无一失手。少舞曾说,姝儿你是天生的杀手,有这般藏匿的本事,即便我们教主大人恐怕亦寻你不到呢。

她们甚至刺杀了数位修真界颇有些实力的好手。

横河派的莫敌莫老大死于横河桥下,杀手趁他收功之时猝不及防,从水突然钻出,一剑毙命。

越山派的护法阮未仁,死于睡梦之中,一剑中咽喉。他死前布下的防御阵法,竟然未曾启动。

卑思阁的阁主马一龙死于中腰后命门一剑。

此外还有杀白帝宫的掌教独狼普,富士书院的安晓三……

或云:有杀之二则,一则饶你投胎转世,二则令你寂灭轮回。是对错,逃不过,是因果,怎奈何。

“两位师叔,你们要下山啊?”

“闭嘴,不要声张!”

“可是……小师叔,掌门真人让你去见他!”

“你就回话说我二人正在参习道法。明日一早,我自会去寻师父。”

“可是……”

“少啰嗦!宫十七,敢把我们的事说出去……”孟凡姝努了努嘴,作了个割喉的动作。

又看了看一旁皱眉的少舞,笑道:“师姐放心,他是我的人,我吓吓他。”

孟凡姝如今不比宫十七矮了多少,她笑呵呵地走过去,竟然摸了摸他的脑袋,眨了眨眼睛,说道:

“乖侄儿,守着家门,姑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宫十七急忙拂开孟凡姝的手,微恼道:“又摸我头,说了多少次了,男人头是摸不得的。”

孟凡姝笑道:“怎么摸不得?姑姑疼爱侄儿,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宫十七咬了咬牙,刚要开口,突然一愣。

他看到孟凡姝额头正中隐隐浮起一抹红光来,接着便一闪而逝。

这是什么?刑穿?犯白虎?血光之灾?

命理凶吉之学,他根本不懂啊。

但就是觉得那一抹红光有些诡异,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只听少舞道:“姝儿,天晚了,我们快些吧。”

听到催促,孟凡姝不再多言,转身要走。

宫十七忽然想到了什么,叫道:“等一等!那个……对了,小师叔,你回来的时候,路过八宝楼,给我买些金银翠玉糕来,我馋的紧了,拜托了。”

孟凡姝“哧”的一笑,说道:“果然是个吃货。”

宫十七又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塞给孟凡姝,说道:“翠玉糕就用这个打包吧。”

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小心些,别被人捉去当婆娘。”

孟凡姝见师侄递来方巾,就觉得怪怪的,人家八宝楼还差你一块包糕点的方巾吗,但她也懒得问,刚收起,却听见那货调笑自己!

这还得了,简直反了天了。但此刻却是没工夫跟他计较,心想先记下这笔账,回来再算。

她狠狠瞪了宫十七一眼,拉起师姐,转身离去。

宫十七是唯一知道她们秘密的人。今日来传信,听到孟凡姝那句“他是我的人”,脸上一热,心也倏地多跳了几下。

那少女又来摸自己的头。实在是忍不了,第一次想要反击,想调笑回去。

准备好了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发现了那人额间暗暗的红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怕她出事,哪怕他的预感从来不准。

生硬地送出那方巾,而且鬼使神差地调笑了对方。

他甚至吃惊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不知那少女将作何反应,他忐忑不安又跃跃欲试。再然后,没等到她的“报复”,却是她急急走了。

他有些遗憾。患得患失之下,伫立良久。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反感“小师叔”这个称呼,更反感她叫自己师侄。

想当面叫她的名字。

可礼教伦常不能不遵守,辈分在那儿,怎好僭越。

古琴门在修真界地位举足轻重,常办一些门派比试、聚会典礼。看过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亦有幸得见名门闺秀,美人天骄。师兄弟们都说,瞧来瞧去还是咱们少舞师叔最美。可在他眼里,孟凡姝才是最好看的那个。

从来都是。

脑海里闪过一张明媚的笑脸,一阵莫名的欢喜涌上心头,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宫十七声音中带颤栗,虔诚道:

“孟凡姝,我想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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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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