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明荠册·万堕谷一
“勾引有妇之夫。”张秀脸上都是轻蔑的笑，“该死。”
“闭嘴！”欧阳朝抬手朝她扔了一个茶杯，得亏残殉扬手一挥，不至于砸到张秀。
张秀笑道：“怎么了？骂她两句你还心疼了？那当初怎么不把她娶进门？怎么就眼睁睁看着我把她骂走了呢？”
“你！”欧阳朝张着嘴，却说不出第二个字。
“我？”张秀指着自己问道：“我怎么了？我狠毒吗？我现在骂她你心疼了？那会儿你可是看着我骂她的，你不就在院门后面吗？
我骂她狐媚子，骂她不要脸，她哭得那么难受，你当时怎么不心疼？
欧阳朝，你有什么资格叫我闭嘴？我真是可怜你，可怜你懦弱无能，可怜你一事无成。
可怜你如蛆虫一般，可怜你这幅恶心的嘴脸。”
欧阳朝面目从愤怒到绝望，他闭着眼，泪流了满脸，很是痛苦道：“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我与残殉同时呆住，六七看着我们一脸懵。“你们俩，认识苏北北？”
说话间欧阳朝猛地抬头看着我们，他问：“你们认识？她现在在哪里？还……还好吗？”
我尽量平静道：“她，就在这里。”
……
六七左右看了一圈：“你别吓他，他胆子可小了。”
残殉认真看着他点头道：“她真的在这里。”
六七：“所以我真的江郎才尽了？”
我拿出镇灵瓶将欧阳朝流泪时突然凝聚在他身旁的萤火虫一样的——那是苏北北残留在人间的回忆与不舍。
残殉问道：“她留恋这么多不能投胎吧。”
我点点头，问欧阳朝：“你可有她贴身之物？”
搏一搏吧，指不定虽然迷失在阴间大雾里，但是还不至于沦落至六等河变成残肢。
张秀冷笑一声。
欧阳朝自怀间拿出一封信。
“书信不行……”
后面的话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欧阳朝慢启书信，拿出来展开在我眼前。
一纸鲜红。
是一封血书。
煌阴香燃，穿过这寥寥烟雾，渐行至阴司。
大概是太熟了，只感觉雾气越来越淡，眼下觉得周围的东西也能渐渐看清。
那红线这次又短了。
我想回去就重新换一根，这年头奸商多了，红线也能缩水？
照着记忆来到六等楼，远远便听喝酒划拳的声音。
柳姐远远便在楼上看着我，等我行至门外，她扶着腰站在那儿道：“先生这年纪轻轻怎的行这么慢？我在这处等了你许久了。”
那可不，我暗道，你是用飘的，我是用走的，可都快累死我了。
我这次倒没带东西，只怀里还有上次上神递给我的一盒水粉。
拿出来左右看了看，实在不舍。
“哎哎哎，别收啊。”柳姐一把抓住我的手，“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还带着仙气？嗯～闻起来也不错。”
她一拍自己肉，道：“别说，你给我这个，以后随便你打听什么！”
“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我柳姐是什么鬼？那在阴间可是一话既出，万鬼莫追的。”
我与她拉扯数十个回合，估摸着一夜没睡，累得很，眼睁睁看着她将那水粉紧紧抓在手里。
她眼里闪着光，将水粉放到鼻尖闻了闻，一脸满足。
“说罢。”她擦拭抚摸好一会儿，将水粉放到袖间，严实护着。
我想了想，张着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苏北北我没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样。
“近日有没有过不了六等桥的鬼？女子，约莫二十岁左右，可能……可能说话文绉绉的？”
她想了想，摇摇头。
没有？她散落那么多灵魂，不可能投胎。
“那坠入六等河的也没有？”
柳姐再次摇摇头。
我与她细细说了一遍后，她思索道：“的确是过不了六等桥的，可我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她突然停下，瞪圆眼睛道：“除非……”
我忙拉住她的衣袖，“除非什么？”
“除非她去了——万堕谷。”
“万堕谷？那是什么地方？”我记忆里阴间从来没有这样的地方。
柳姐道：“那处不在阴间，在阴门外。”
万堕谷，阴间大门十里处，六界不属。
原本是度化十恶不赦的恶鬼之地。
后来那些恶鬼去了那处仍然死性不改，甚至越加猖狂恶劣。
阴君见他们死性不改，便在那处下了结界。
想出那结界必须没有一丝怨气。
但自立结界五百年来，没有一只鬼从里面走出来过。
万堕谷怨气太重，凶气狠毒，很少有鬼进去之后还能记起自己原来的模样。
时间越长，凶邪之气在魂灵深处生根，便再也出不来了。
在人间一些古老传说里，有一种秘术叫尸婚。
有些人家孩子早夭，他们怕孩子没有婚嫁在阴间孤独，没人伺候，所以找到一些善用此术的异士。
那异士们装作老道，常年混迹坟场乱葬岗或者丧事之处，将身体完好容貌清秀的尸体偷来，高价卖给他们。
然后为两具尸体举行尸婚，自以为这样这些阴魂到了阴间也不会孤单。
实际上并不是。
一般无牵无挂者七日过后都可以直接投胎。
此术更是阴邪，并不会有他们期待的效果。
被施加此术的阴魂不仅不能投胎，甚至会被赶出阴间。
他们永远被扔到万堕谷，和那些恶鬼一起，永永远远被困在那里。
永远和恶鬼相伴难逃。
永世不得超生。
柳姐说：“只要经过我这六等楼的，没有一个我不记得，也只可能是去了那里。”
“不是被阴君鬼差送去的，那便只有尸婚之术。”
我问她：“怎么才能去那万堕谷？”
她忙拉住我，神情紧张道：“我的姑奶奶，你可小声点，万堕谷不能去。”
“我不都说过了，无论你进去之时什么样，你绝对不可能出来的。”
“没有例外，那里怨气，凶邪之气汇聚，但凡沾染一点，你都出不来的。”
“更莫说，你这魂灵，带了很多气息，进去了，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既然不能去万堕谷，那我去断了这源头也行。
“柳姐，那你可知道人间有哪些地方还有这个？我去断了这源头也当为自己百年之后积功德了。”
柳姐一副很不相信的模样看着我，问：“你这魂灵——大概阴司也不敢收。”
“哈哈哈。”我仰头笑道，见那房梁上坐满小鬼，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柳姐拉我上了三楼，在柜子里摸索寻找一阵。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见那柜子居然别有洞天，里面有个超级大的空间。
一眼望去，满满的都是摞在一起的书，堆得很高，望不到顶。
她手可以任意伸缩长度，在最下面抽出一本满是灰尘的书。
那手指头灵活的摸索一阵，她道：“就是这本。”
随着她缩手拿书回来，那摞得高高的书轰然倒塌，一时间灰尘扑面而来。
“呸呸。”她吐出嘴里的灰，又抹了抹脸，将我看了一遍，道：“还好还好，站我后面好吧？没怎么染灰。”
我朝她点点头，“吾之所幸。”
她轻轻乐呵一声，边走边翻开那书，将整个脸都凑到书里去细细看起来。
听她低低说一声：“学的文绉绉的。”
她抬手捏出一只笔，一边在书上勾画一边断断续续说：“这个？掀了；这个？断了。这个……”
前后翻看了一遍，她打开书朝我招招手。
我走过去低头一看，那书上被涂的黑漆漆的，只留下一道半厘米左右的地方。
西洲曲城山羊村。
“就剩这个了。”柳姐指着这唯一的不黑漆漆的地方。
“这邪术阴君和天界都烦得很，见一个灭一个，这是人间近一年最后一个。”
她满脸都是嫌恶：“要不是阴君最近事多，早给他掀个人仰马翻，死了不配入阴间的东西。”
“就送我去这儿吧。”
柳姐拍拍我的肩，一时间有种被委以大任的感觉。
“你此番是魂灵前去，那道人法力挺高，万分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