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义诊（4）
云景对着药叶儿介绍的人点头。
药叶儿继续说道，“上回云公子送我践行礼，我没好好答谢。这次云公子来龙城，我理应招待，你若不嫌弃我们谷里这些人不懂规矩，暂且在荀药谷住下罢？”
“我可以住在荀药谷？”云景有些意外。
“是，四季之苑，你挑一处喜欢的院子住里面罢。”药叶儿点头。
金芯对药叶儿说道，“明日还有一天的义诊，应该再有一日，就完事了，刚好赶在三十之前，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嗯，这两日辛苦各位了。”药叶儿拿起桌上的茶盏，俏皮的一笑，“以茶代酒，谢谢各位。”
一饮而下，金芯才反应过来似乎少了几个人，“嗯？苏家大公子与王少将军呢？你们没留他们用膳吗？”金芯把目光投向水芯与暗芯。
“王少将军回府了，说是年下，四处不太平，晚上还要巡城。”暗芯回道。
“苏公子是被苏家管家叫回去的，说是来了贵客。”水芯回道。
圣冼似是深有感触，“金方公子虽然名气很大，但是听闻你甚少在龙城过年，倒是很羡慕你每到这个时候可以躲懒。那些世家公子少不得有些人情往来，继承父业，需要他们在边上学习如何处理，这时候多半是跑不了的。”
“也不会啊，你看云公子多会躲懒。”金芯看了看云景。
云景见金芯看他，连忙放下筷子，回道，“哦，云家家业有我两位哥哥继承，我学医已久，早就不过手家族事务了，不然父亲也不会让我出来参加年初的考试。”
“云公子今日义诊，可有什么收获？”药叶儿问道。
这句话，让云景会想起白日里那一幕，黯然的神色悄然而至，他慢慢的低下头，幽幽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从未想过，做行医救人这等善事，也会被人恶言相向。”
话音好似慢慢飘散，让整个饭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没有人来接这句话，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对啊，为什么行医救人，还会被人恶言相向呢？
药叶儿抬眼看向云景，“会动摇你当医者的决心吗？”
云景没有回答，显然他现在没有找寻到答案。
今日的事，让他有些心寒，他只不过想要尽可能的告知来义诊的人身上得的病，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圣冼淡淡地开了口，“你想要治病，而那些流民只想要你身后堆积如山的冬衣与口粮。”
云景抬起头，看着圣冼，圣冼继续说道，“我们治的是病，也是人。你仔细想想，那些流民已经居无定所，你就算跟他们说他们身上有什么病，他们有钱去抓药吗？若不是荀药谷规定他们必须诊脉以后才能去领冬衣、口粮，你觉得他们会来参加这次义诊吗？”
云景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土芯也破天荒地接了话头，“云公子，就算你想要给他们医治，开方子用的药也太贵了些。藏红花、人参、鹿茸、冬虫夏草的售价对于你来说可能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流民来说无疑是判了他们的死刑。”
“‘这么贵的药吃不起，我是不是就只能等死了？’这种情绪会停留在那些来看诊的人心里，既然有情绪，怎么会跟你慈眉善目的说话？他们没有银钱，不在乎治病你是开贵的药方几天治好还是用便宜的药方一个月治好，所以你只要跟他们说，头晕目眩、失眠多梦者，请上山多采些野菊花，晒干泡水喝即可。有痈肿疔疮、丹毒、热毒血痢着，上山采一些金银花来喝就会慢慢好转。如此一类的，你只需告诉他们一些触手可得但是不知道疗效的药材，让他们自己去找便是。这样，你才能算是流民心中的好医师罢。”
药叶儿欣慰一笑，土芯看起来内向不爱说话，但是其实他非常聪明，他肯对云景说这么多话，恐怕是因为他年幼时候的经历，有感而发罢。
确实，有些时候，做了好事，的确不会被人感谢。土芯对这句话感同身受。
六童们知道土芯为何会插嘴，土芯身边的金芯有些溺爱的揉了揉他的头，没有任何话语。
今日接触的这些人是云景平日里没有接触过的，他不知道他平日里常见那些药材，原来还有许多人根本买不起，也吃不起。
他开方子的时候，只是想让病人的病情好的快一些，却从未想过那些人是否能够负担得起那些昂贵的药材，也从未想过那些人来这里义诊，只是为了领冬衣与口粮。
“以后进了王城的御医院也是如此，你不仅仅要给上殿们看病，还要给王城里侍女内饰们看病，并不是药效好，起效快的方子她们都用得起。”药叶儿语重心长，她才从玄武御医院归来，对里面的事情，还是了解一二。
云景点点头，“我明白了，哪怕我选择的药方再好，看诊之人不能接受，那就不算是好药方。”
“今日义诊能让你有所收获，那就没有白来一趟。”圣冼笑着点头。
*
入夜，圣冼站在秋之苑里，看着满园的菊花入神。药叶儿的脚步声，打断了圣冼的思绪，圣冼回头，看着药叶儿。
药叶儿穿过枫树林，来到圣冼的身边，与他并排而站，“白日里看诊辛苦，还不赶快休息，站在这里发什么愣？是我院子里的风景如画，驱赶了你的困意？”
圣冼浅笑，“云景那孩子，很是自负。他在圣家医术出众，家世显赫，难免心高气傲一些。今日的事情，我真怕他在心里留一个结。不过，辛亏是荀药谷的义诊，有荀药谷的名声压着。”
“我曾经也是如云景一般心高气傲的孩子，只是出诊较早，社会教会了我为医者的道理。自负是好事，只要引导的得当，他日后必定名响医界。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放心便是。”药叶儿轻声回道。
“你今日也忙了一日，为何也不去休息？”圣冼转头问道。
“想来看看你身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药叶儿说着，指了指圣冼的手。
圣冼伸出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行医、舞剑都已经不妨事了。”
药叶儿把手覆在圣冼的手腕上，细细诊脉，“还是将养着罢，不要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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