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威慑（7）
药叶儿挥手撒出一些粉末，解了这些人身上的麻痹，“你们要机会，我给你们了，若是不敢来签军令状，还在这里闹事，我就先压人，再上报！”
顿时间，下面嘈杂之声就已经完全消失了，所有的医师都在心里暗自盘算这笔买卖的划算程度——
御医大选三年一次，这次主审是荀药谷，下次主审难道还能是荀药谷吗？这次选不中，顶多三年之后再来，但是若是今日继续在这里闹事、还不签荀药谷手中的军令状，恐怕以荀药谷往日在江湖上口碑，这个小女子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第一次笔试就这么难，谁能保证第二次就比第一次简单？第二次赌上的是自己的医者觉悟……怕是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去签的罢？
正是因为医学难学，他们才会依附于四大御医世家，以求进入御医院精进自己的医术。
许多人学医十几载，甚至几十个春秋都不见的能达到进入御医院的要求，此时主审官提出这样的要求，到底是多么自负的人才会去签那军令状？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人群，现在居然鸦雀无声。
药叶儿看着眼前这些为医者，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些人连自己到底为什么学医都不知道，还敢跟着御医院那群老家伙闹事？
“我签！”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这声音宛如一把利剑，划破凝重的空气。众人寻声望去，看见一个身着白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淡然的一步一步走向药叶儿所在的台阶。
他的长发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浮动，腰间配饰不如他人，挂着一颗偌大的珍珠。清秀的面目之上，有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药叶儿手上的军令状，那眸子里显出决绝的样子。
那男子上前，拿过药叶儿手中的纸，从身上取出随身携带的印章，放在嘴里烘了烘，一章盖下！
男子拿起纸张，展示给下面的所有医师看。
站得近的，眼尖的，一眼便看出那红色印章里，刻着“云景”二字！顿时间下面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就是云景！？”
“什么，这个男子就是笔试榜首？”
“他不是通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参加第二次测试啊？”
“这小子是什么来头？以前居然没有听说过！”
“南海云家，你都没有听说过吗？你看他腰上的那颗如鸽子蛋一般大小的珍珠！无论是从色泽还是圆润程度，都是珍珠中的上上品！那可是云家嫡子才能佩戴的‘珍珠兆’呢！”
“南海云家？就是那个以贩卖珍珠为生家族吗？”
“云家嫡子不去接管家族产业，来凑什么热闹当什么医师？”
“难怪以前没有听说过，根本就不是龙城里的医师！”
“可是，他真的敢签这个军令状，是不是就说明他医术真的很高啊？”
“对于他来说，无所谓的罢？就算不当医师了，以后继承家业，还不是舒舒服服的。他跟我们这种只能靠医术吃饭的人，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下面窃窃私语的人基本上都把谈话的重点放在了云景的身世上，药叶儿皱着眉，大声问道，“还有人来签吗？”
“我！”
“哗”的一声，人群又炸开了锅，居然还有个跟云景一样不知死活的人去签那个军令状？
人群右侧，一个十六岁模样的少年，背着一个小布包，两三步便跳上了台阶，从圣冼手上接过纸，从包里拿出印章，也盖了上去，拿到面前示人。
“土芯？”
“嘿？邪了门啊？这笔试第一第二都去签了军令状！”
“这人才多大啊？就有如此高的医术？”
“那你看站在上面的荀药谷谷主才多大啊？就已经治愈了许多医师称之为的绝症，还当御医大选的主审了！”
“这第二名又是哪里来的啊！怎么都没有听过啊？！”
“这……”
众人把土芯上下仔仔细细打探了一遍，一身布衣，就连头发也是被一根布条给束起来的，身上没有任何象征身份的东西。
看了许久，还真的没有看出来土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医师。
虽然已经有两个人上去签了军令状，但是剩下的人连往前走的勇气都没有。
药叶儿皱着眉等了一炷香的事情，才把云景与土芯手上的军令状接过来，“看来，愿意参加第二次笔试，并且赌上的自己为医者前途的，只有云景、土芯二位医师了吗？”
众人不再窃窃私语，鼓动人群闹事的那帮人也不敢再出声。看来方才这些人已经在心里算过一笔账了，与其争一时之气，不如来日方长等下次御医大会。
药叶儿迅速扫了一眼，淡淡开口，“在军令状上签了名字的人……合格！云景、土芯通过第二次测试，明日跟我一起入王城复命！他们两位，便是这次御医大选被选出的新御医！”
“什么……”这些医师似乎还没有弄明白药叶儿的意思，什么叫做第二次测试合格？今天签这军令状，就是第二次测试？
药叶儿看着这群医师脸上诧异之色，说道，“其实，今日，不管你们其中的谁，只要你们敢来签这个军令状，我都会让你们合格！直接进入御医院！但是，很遗憾，在前途与医术面前，你们做了抉择——你们认为前途比自己的医术更为重要！”
“哪怕这次不合格，我等下一次机会就可以了！不敢来签这军令状的人，都是抱着这种心理的对罢？”药叶儿说到这里，扫视了一圈，发现许多医师都悄悄的低下了头，“呵，何为医者，何为苍生？你们为何手执银针，又为何三九三伏精进医术？恐怕不到逼你们做抉择的时候，你们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何成为医者罢？”
“因为医者万众敬仰？因为医者永不失业？因为医者能够决定生死？”
“不，这些都不是一个真正为医之人应该考虑的问题！”
“若没有放弃一切与病魔斗争的觉悟，你们都没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医者！”
“一百七十人，最终只有两个人通过测试，结果让我心寒，让整个龙城医界惭愧！到底从何时起，我们医者要顾虑着自己的前途，才能够为病患看病？！到底从何时起，我们为医者心中有这么多杂念？！到底又从何时起，龙城御医院变成了一个能让你们扶摇直上、成为龙城权贵的地方了？”
“今日，我请所有没有签这军令状的医师们回去思考一个问题，若医术与权利、财富、名誉挂钩，你们有抛弃一切，为医所用的觉悟吗？！”
药叶儿转向云景与土芯，“至少，他们二位心里，早就做好了抉择！论医术、医品，他们二位都当之无愧！”
这一席话，居然让云景心底平静的海面上，瞬间掀起了千层浪花。
荀药谷，真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她，真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医者。哪怕是如此艰险的境地，她还是履行着自己身为医者应该有的担当与觉悟。
她这是在告诉他，她不会违背医者的初心，让他去做一些用医术谋算他人的事情吗？
书院之下，所有的医者都沉默不语。这个女子如此直白的质问，让他们羞于启齿。每一句话都正中要害，直指他们心灵深处。
无论何时，御医院从来都是一个医者人人向往的地方，那里有着稀世的药材，有着整个帝国报送上来的疑难杂症，有着最全的医书库藏，有着最好的医学搭档。
所以药叶儿认为，只有心无旁骛、一心一意想提升医术的才有资格进入御医院。
虽然不是人人都有季丰羽那样的执念，但至少，也要让那些不会被任何情况所影响的人，留在那里——云景就是这样一个被寄予厚望的人。
这次御医大选，药叶儿只告诉他由荀药谷主审，没有跟他透露再多的信息。这个高傲的孩子，是不允许自己辛苦所学的医术被别人看扁。他凭着天资，接连通过药叶儿两次测试。药叶儿并没有因为她看重他，而对他有任何松懈。
这下，他应该会心服口服帮她做一些事情了罢？
*
龙城里任何事情传开，只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御医院里的四大御医们，愁眉不展——帝君这次指定的这个主审，居然用如此手法，再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挑选出了进入御医院的人！而且堵住了所有人嘴。
选拔之快，都容不得他们作半点手脚！
张、刘、李、庆四位御医正在张院首的书房里急的团团转。
总以为离第二次开始选拔有些时日，总还可以做一些事情，没想到，这才是二月初二，两天的功夫就把他们以往半年的工夫都给完成了！而且选拔出来的人，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地医师！
“张院首！这可如何是好啊！”刘御医急的摊手。
李御医也附和，“是啊，院首！外人进入御医院，我们许多事情，都无法正常去做了啊！”
只有庆长河负手立在一旁，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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