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选择
老腔想要传承下去，势必不能敝帚自珍，张家的人不愿意学老腔，就只能把老腔传给外人。
虽然老艺人们也很希望自家的人能学老腔，但是孩子们不学也不能逼着孩子们去学。
刘兴武和张禾本来打算找时间和老艺人们专门说这件事情，没想到居然是老艺人们主动提出来了，这下省却了不少的功夫。
计划是计划，实施起来也很有难度。
去让那些玩山寨的搞正规的，他们肯定不愿意。
挣快钱比挣辛苦钱要舒服，人家可没有那么善良去传承老腔。
不过既然说了这些，刘兴武决定要准备一下关于继续传承的事情了。
“我们现在全村里面会唱老腔的人都叫过来，我们摸摸底。”刘兴武让林雄去叫人去。
有老艺人们指点，很快，一大批人就聚集在了老腔保护中心里面。
有男有女，有外姓，有内姓。
这些人大都是私底下跟着张家人学的，也会唱会弹会拉，但是跟老艺人们比还差了一点。
人数也不多，总共二十几个，这些人就是虎沟村最后会唱老腔的人了。
太恐怖了……
全中国十三亿人，一个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总共会唱的居然只有二十多个人。
要是这二十个人没了，那就断绝传承了。
刘兴武忽然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老腔保护中心，要履行很多职责,其中有一项就是传承，让非遗传承下去。
如何让这二十个人变成两百个人，两千个人……
摸底结束，刘兴武带着大家一起来到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就是用那间教室，也就是训练室，给里面摆上桌子椅子就是会议室了。
上级加大了投入，要在旁边继续盖房，扩大老腔保护中心。
这里是直接和老腔艺人对接的地方，是前哨，在华阴市政府的大楼里，老腔保护中心也有办公室，不过这个办公室不常住。
盖房在计划之中，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不着急。
几个人暂时还在这个训练室兼会议室里面商讨。
“各位艺人们，老腔保护中心已经正式成立了，你们就是我们工作的对象，我希望大家以后都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把老腔传承下去。”刘兴武说到。
“那没有问题，我们都听政府的吩咐。”众人纷纷点头答应。
张德林家里的墙上已经挂满了照片，都是和各地领导，各种奖项的合影。
这一切让村里的不少人心里都火热了起来。
原来老腔还真能挣钱，还能出名，还能到各个地方受邀演出。
以前在村子里，大家为啥不愿意唱老腔了，不就是因为不赚钱嘛。
要是唱老腔赚钱的话，大家也就继续唱了。
爱好不能当饭吃，人是要活着的，满足了最基本的欲望才会去追求精神上的满足。
如今，德林班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老腔是可以做到的。
其他那些人的心思也活跃了起来，大家都想跟着德林班分上一杯羹。
“大家愿意配合，我很高兴，以后有演出的话，我们会安排你们的，不过你们现在也应该组几个演出团队，不然以后再去弄麻烦了，训练的话也可以在我们这里。”刘兴武说到。
统一管理，统一规划，要是能让艺人们都归老腔保护中心管最好，不能也无所谓。
每个艺人都是自由的，德林班这些人是自愿和老腔保护中心合作的，其他的艺人还要看自己的意愿。
“山寨老腔那边先放一放，等我们把内部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去说他们。”刘兴武做出决定。
会议结束。
吴小倩整理好了会议记录，经刘兴武检查确认之后发给冯浩审查。
冯浩挂职保护中心主任，是真正的老大，最终的决定还是要让冯浩去下。
张禾跟刘兴武一同走出了会议室，两人坐在院子里，刘兴武顺势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厂子打算怎么弄？”刘兴武问到。
“还没想好，这边的事情也忙完了，我准备回西安，专心处理工厂的事情了。”张禾笑道。
“这边暂时没有需要的你的地方了，你去处理吧，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兄弟我都支持你，放开手去做。”刘兴武坚定道。
“搞得像是生死离别，大不了就是关停工厂呗。”张禾坦然一笑。
“你小子当年工厂刚开的时候可是一把辛酸泪，你舍得？”刘兴武调侃道。
从企业离职，去银行贷款，找厂房，买设备，找客户，找供应商，张禾一路跑下来，不容易，那时候没有车，有些时候真的是靠一双腿去走。
刘兴武知道这些事情，张禾也说过，同学聚会上常常把这些当做笑谈，但其中的艰辛是真的，只有张禾自己能感受到。
张禾摇了摇头道：“去了再说吧，舍不得又能怎样。”
“其实要我说，干脆你跟我们一起干吧，民间组织扶持非遗活动的展开，政策上是有优势的，有些事情我们保护中心没能力去做，你可以去做，也是给自家做事。”刘兴武笑道，眼神真诚。
他是在认真的去说。
听到这句话，张禾的心里也有些董鑫。
从小就接触老腔，不可能没有感情，做了这么多事，其实张禾也想继续做下去。
特别是上次看到山寨老腔的表演之后，张禾的心里也有些想法。
与其让别人唱山寨，不如自己去做，让观众们听到正宗的老腔。
如今虎沟村的艺人也多了起来，足以支撑演出了。
“我考虑考虑。”张禾缓缓道。
老腔保护中心开始步入正轨。
张禾终于松了一口气，开车前往工厂，最近这段日子他都要呆在工厂里了。
冬季，寒风凛冽，雪花飞舞，张禾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小心翼翼的开着车行驶在工业园区的道路上。
这条马路四周都是一些工厂，如今看起来有些凄凉。
一辆辆大卡车拉着设备从工厂里面驶出来，不知道驶向何方。
一些老板站在工厂门口，望着招牌，久久不能出神，身上的雪花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
路上和几个相邻企业的老板打了招呼，发了几根烟，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多说什么。
将车子停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张禾没有下车，而是坐在座位上思考起来。
选择关还是选择搬。
张禾也曾经考虑过搬迁的事情，也考虑过继续做制造业，但是他此刻心里有一股强烈的念头。
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画面，老腔艺人们站在华阴陇上引吭高歌，深深地触动了他。
张禾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回味着老腔的唱段。
“老腔不能丢啊，老腔也不能毁了，如果真要做，我愿意去做，把老腔做到每一个人都知道。”张禾心里默默道。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发动车子，前往工厂。
车子抵达工厂，张禾将车子开进去，走下车，手里拿着一条好猫。
进了门卫室里，看门的大爷正在一边抽烟一边听收音机，看到张禾进来，大爷站起身。
“秦大爷，您坐下吧，这条烟我是给您带的，这些年您为我们看大门真是辛苦了。”张禾笑道，将烟放在了桌子上。
秦大爷一脸惶恐，连道不敢。
“秦大爷，工厂最近的变化你也应该知道了，要关停了，以后你就不用起早贪黑的给我们看门了。”张禾笑道。
这些年小偷还是很多的，有些小偷翻墙进工厂里找些破铜烂铁卖，要没有秦大爷带着人看门巡逻，工厂肯定也损失不小。
“张厂，你太客气了。”秦大爷操着一口地道的关中方言。
“不碍事的，其他几个人呢？”张禾询问道。
“那几个小伙子进去检查去了，过一会就回来了。”秦大爷笑道。
“那我等一等。”
坐在门卫室里，张禾和秦大爷聊着天，等其他的人回来。
过了一会，三个去厂区检查的保安回来了。
两个年轻人，一个年级稍大，这三个人都是跟着秦大爷混的。
秦大爷做这个有经验，可以带他们。
这个厂子的保安可不只是一个保安，要看门，要负责厂区的安全，等到工人离开之后还要检查厂区的电源等等东西，不光是看大门的，还肩负了安全管理的职责。
几个人回来，看到张禾在这里都很惊讶，连忙问好。
“抽烟抽烟。”张禾没有架子，给他们每个人一人发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抽了起来。
心里有些发愁，想要抽一根解解闷。
这些人都知道张厂平日是不抽烟的，今日居然破天荒的开始抽烟，都十分惊讶。
“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们也都知道，工厂越是到最后阶段，越是不能掉以轻心，附近有个工厂就是因为保安掉以轻心，晚上被人把一台设备直接拉走了，损失了十几万，我们的有些设备倒是别人拉不走，但要是被拆了零件带走对我们也会造成损失，我希望大家能够为工厂站好最后一班岗。”张禾诚恳道。
“张厂，你放心吧，我们这几天加大了巡查力度，保证厂区安全！”众人态度坚定。
“好，等事情结束了，我请你们吃饭。”张禾笑道。
出了门卫室，张禾前往办公楼。
一二楼是办公的地方，还存放着一些资料，备件等等东西。
把大家都召集起来，一起讲了话，说了最后的工作，张禾去了车间，这次直接将一线的员工们召集起来讲话。
“环保局的人已经来了，就在你的办公室。”李文走过来小声道。
“好，我知道了。”张禾点了点头。
讲完话，张禾和李文一起前往办公室。
办公室里，几个穿着制服的男子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公文包。
“崔主任，你辛苦了，还大老远专门来一趟。”张禾笑道，递烟出去，给环保局的同志们一个一个发烟。
其他小同志不认识，坐在中间的是位领导认识，是负责这块区域的一位环保局干部，叫做崔云。
之前工厂开业的时候张禾就已经和崔云打过交道了，两人早就认识。
“张厂啊，你也坐吧。”崔云面色肃然。
张禾和李文一起坐下来，两方人马面对面。
“张厂，我们之前一直和李同志在沟通，还没有见过你的面，这次来是想和你专门谈一下后续的事情。”崔云缓缓道。
“请讲。”
“张厂，您想好是搬迁还是直接关停了吗？”崔云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