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君无戏言
“这肯定是弄错了！”孙怡不管不顾地往前扑，被眼疾手快的宫人直接推倒在地。
“圣上请明察，我父亲不可能把我许配给崔家那个……一定是外人乱传的。”
“放肆，你居然敢出言侮辱圣上！”达远黑着一张脸道。
“我……我没有，圣上，冤枉啊！”
“冤枉？”徐修泽冷哼一声道：“你与崔三郎的婚事是孤亲赐的，怎么？孙丞相没告诉你？”
“什么？”孙怡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圣上为何……圣上为何如此对我啊……孙怡对圣上一片……”
“够了，拉下去行刑！”
徐修泽朝身边的宫人挥挥手，孙怡凄惨地哀嚎：“不……皇上……圣上……”
宫人见徐修泽面露不耐，赶紧捂住孙怡的嘴，拖到了树林后面的空地。
徐修泽下意识地看向梁语慧，面上竟然有几分别扭的不自在。
“圣上有话要说？”
徐修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她向来疯癫，以后别搭理她就是。”
话音刚落，树林后边便传来凄惨的叫声，尖锐刺耳，与之前银铃般的声音大相径庭，听着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一开始还是撕心裂肺的哀嚎，很快，便变成了气若游丝的求饶。
过了好一会，宫人们拖着一个气息奄奄的人走了过来。
“圣上，用刑完毕。”
前一刻还花枝招展，趾高气昂的美人儿，此刻面上肿得老高，仿佛顶着两坨肿得硕大的馒头，颜色青紫中泛着鲜红，看上去颇为骇人，哪有还有半分京城第一美人的神韵？
“你可知罪？”徐修泽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知……罪。”这两个字说得颇为艰难，脸颊上的伤确实厉害，动一下便觉得疼痛难忍。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奇耻大辱让她觉得又羞又恨。
孙怡从小到大便被众星拱月般地捧着，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她已经习惯众人羡慕的眼神。今天却当着众多宫人的面，受这样的屈辱。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拜梁语慧所赐。而这个贱人，却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这才是最让她难以接受的！
在孙怡的心里，梁语慧是她最讨厌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她夺得了徐修泽的宠爱，更因为她一出现，便伴随着艳压京城的名声。
艳压京城？她想艳压谁？作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孙怡如何能不气。
如今新仇加旧恨，孙怡真是恨不得拼了老命，撕了梁语慧那张脸，扒光她的衣服，吊起来鞭打上三天三夜，再扔到护城河里去喂鱼！
然而，孙怡此刻却连一丝不满都不敢露，只能规规矩矩地跪趴在地上，盯着那个贱人发骚的脚尖，任由自己的尊严被这个贱人践踏。
“圣……圣上，孙……怡知……罪。”孙怡撑着身子，强忍着屈辱，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如此，孤与……”他转头看了看梁语慧，想了一会继续道：“孤与皇后便暂且饶了你的性命。”
宫人们跪了一地，异口同声地给梁语慧请安。到底是训练有素的，虽未排练过，那声音也颇为齐整。
梁语慧被这阵仗弄得有点晕，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皇后？”
孙怡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天灵盖。这个乡野女人居然能当皇后？
她身为丞相府的大小姐，贵不可言。自小便以皇后的位置为终极目标，请了多少嬷嬷，学了多少功课？
可最终呢，却让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乡野女人夺了去。那她这些年的努力又有多可笑？
徐修泽冷冷地扫了过来，孙怡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那些不甘与愤怒瞬间都龟缩在了恐惧之下。
“我……我……孙怡失礼……请圣上开恩。”
徐修泽面部表情地摆摆手：“来人，孙怡乡主殿前失仪，屡次出言顶撞。本应重罚，念在丞相乃两朝元老，从轻发落，革去乡主封号，无诏不得入宫。”
徐修泽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乡主的封号总算是拔掉了。想当初给封号的时候，他便憋着一口气。说来也是可笑，他连个乡主都是勉强封的，丞相府那帮人还想劝他给县主的封号。
真是痴人说梦，徐修泽差点当场掀桌。
虽然宫人们知道徐修泽的态度，故而从未当面称呼孙怡乡主，但是这始终是徐修泽心中的一颗刺，如今终于拔掉了？
“不……我……”孙怡摇了摇头，很想为自己辩白一番，看着徐修泽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心里又羞又怕，再也不敢多言，连忙磕头道：“谢皇上开恩。”
一波又一波的情绪来得太快，孙怡居然全身抖了起来，甚至上下牙齿都开始打架。打着打着，她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圣上，这……是直接将孙……小姐…不……孙罪人遣送回丞相府还是……”宫人一时有些把握不准。
“把人弄醒，还没谢完恩呢。”徐修泽淡淡地说道。
孙怡再睁开眼时，面上透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谢皇上开恩。”
孙怡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本以为徐修泽会放她离开，对方却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还有皇后。”徐修泽冷冷地提醒道。
孙怡紧咬着牙，屈辱的感觉从脸上蔓延至四肢百骸，好半天才挤出来几个字：“谢皇后娘娘开恩。”
徐修泽朝梁语慧看了过来，神色中带着几分鼓励。梁语慧有些汗颜，这神色，怎么看怎么像是鼓励小朋友举手回答问题的老师呢？
“退下吧。”梁语慧淡淡地说道。
这三个字让孙怡恨得眼睛都红了，生生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她在心里发誓，且等着，她必会让这个贱人挫骨扬灰，死无葬生之地！
***
院子里慢慢静了下来，梁语慧依旧找了那条熟悉的石凳落座。之前被乌泱泱人群吓走的小奶猫，又窜了过来，精准地跳在了梁语慧的大腿上。
徐修泽也跟着坐了下来，视线却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只小奶猫。
梁语慧扫了一眼，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因为她居然在徐修泽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羡慕的神色。
羡慕？身为皇帝会羡慕一只猫？是御膳房的食物不好吃，还是大臣们跪得不够整齐？或者，皇上只是羡慕她有猫？
梁语慧试探性地将猫递了过去，徐修泽似是惊得不轻，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而那只小奶猫显然更吃惊，直接窜起老高，最后远远地落在了石桌后边。
梁语慧看着这隔桌对峙的一人一猫，深深感受到他们对彼此的怨念。梁语慧弯腰准备将猫抱过来，然而高冷的小奶猫显然是记仇了，高傲的“喵喵喵”连叫三声之后，扭着它的小翘臀哒哒哒地跑远了。
“……”果然是皇宫里的猫，格外有个性。
“你很喜欢猫。”徐修泽坐了下来，轻声问道。
“恩。”梁语慧点了点头：“这么可爱的小猫谁不喜欢呢？”
话音刚落，想起刚才的场景，梁语慧轻咳了一声道：“当然，其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喜好……”
“恩。”徐修泽丝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既然你喜欢猫，想必也会喜欢孩子。”
梁语慧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不知道如何接话。
徐修泽面上也闪过一抹可疑的红色，他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一杯茶便往嘴里灌。
喂，这茶不是你的啊！
梁语慧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罢了罢了，都喝得一干二净了，还是不说了。
徐修泽捂着嘴咳嗽了两声道：“孤的意思是说，你若是去慈宁宫请安，太后必然会这么说。”
“这样啊。”
梁语慧扫了他一眼，眼底闪过几分疑虑。太后的身份尴尬，在宫里就一吉祥物，能一上来就和她说这个？
皇上的套路有点深啊。
徐修泽点了点头继续道：“所以，孤之前并未让你去慈宁宫面见太后。不过，册封皇后之后，便不能再拖了。”
梁语慧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打趣地问道：“册封皇后？我以为皇上之前这么说，只是为了气一气那位孙小姐。”
“哼，她也配？”徐修泽一脸鄙夷地说道。
静了一会后，他又抬起头看向梁语慧，眼神里透着认真与坚定，不疾不徐地道：“君无戏言。”
略坐了片刻，徐修泽便带着一众宫人离开了。他的步伐沉稳，背影匆匆，乍一看似乎是有急事。
然而，刚出长秋殿的院门，徐修泽便将达远招至跟前。
“刚才在里面，我的意思都表达清楚了吧？”徐修泽盯着达远，语气里竟然透着几分患得患失的不确定。
达远心底一片茫然，更让他茫然的是圣上的态度，跟在徐修泽身边这么多年，他何时见过这样的圣上？不过嘛，圣上怎么可能有表达不清楚的时候？有也是那些奴才们听不懂主子的意思！
这么一想，达远的心里便有了答案。
“表达得再清楚不过了。”达远重重地点了点头。
徐修泽面上一喜，整个人瞬间轻松下来：“太好了！”
看着瞬间变成欢喜佛的徐修泽，达远心里暗道不好。
完了完了，他刚才到底说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