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娘娘的闺名
巷口阳光明媚，袁涛看着被宫人簇拥着的女子。她双眸水灵，肤如凝脂，让人移不开眼。
袁涛突然就想起几年前，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也有杨柳在余光中低垂轻摆。母亲领着两个年幼的女孩来到自己面前，两个女孩只能留一个，母亲问他的意见。
一向不喜欢做选择的袁涛，却觉得那天的选择简直不要太简单，他的目光被那个更年幼的女孩牢牢占据，再也分不出丝毫给旁人。
那个时候，她的脸比现在小几圈，身量也未长开，一双眼睛里透着迷茫与稚气。
“我要她。”
即便过了好些年，袁涛依旧能清晰地记得自己说这句话时，那种兴奋与心悸的情绪，以及话音落地后，她双眸中溢满的惊慌与无措。
“不要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袁涛柔声安慰，许下了诺言。这些年寒窗苦读，有不少动力便是来自这句诺言。可是，当真正高中探花后，一切却又悄然发生了变化。
京城的繁华与富贵迷了他的眼，那些美好的诺言与初衷都被他抛之脑后，迎娶丞相府嫡女，自此平步青云，封王拜相指日可待。诱惑太大，袁涛哪里抵抗得了呢。
可是，当眼前这张脸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面容姣好，气质脱俗，一如初见般美好可人。袁涛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心里隐约传来钝痛，紧接着便如山洪暴发一般蔓延至四肢百骸。
袁涛捂住胸口，倚在一旁的矮墙上才勉强支撑住。
眼前的人肯定不是梁语慧，毕竟再嫁之身，怎么可能入宫为妃甚至为后呢？
袁涛的头脑突然就清明起来，无论如何，他还是得去娘娘面前邀功求赏，待有一番作为后，再去寻找梁语慧，相信到时候梁语慧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只是，眼前的娘娘与梁语慧长得太像，袁涛总是忍不住目露痴迷浮想联翩，有点隐患。
袁涛在原地整理了好一会，眼看娘娘就要上马车离开了，他才脚步匆匆地奔了过去。
“在下今科探花郎袁涛，给娘娘请安。”袁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梁语慧本准备抬腿上马车，突然听到这声请安，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了袁涛。
饶是再有心理准备，四目相对时，袁涛还是忍不住恍了神。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梁语慧嘴角漾着讽刺的笑意，这么看来，这个袁涛是在暗处琢磨了好一会了。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能调整过来。
昔日的夫君，高中探花后，便心心念念想着法子休了她。可是一转眼，自己成了宫妃，而他却低在泥地里，磕头跪拜自己。
人生的际遇沉浮，还真是奇妙得很。
“袁探花请起吧。”
梁语慧不疾不徐地说道，然后转过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娘娘且等一等，在下有东西给娘娘看。”
袁涛心里一急，顾不了这么多，站起身来掏出好几张纸。
“娘娘与圣上大婚在即，喜宴与封后典礼都马虎不得，在下搜罗了不少典籍，将一些好点子都记了下来。娘娘且看看。”袁涛将这几页纸往梁语慧跟前递：“在下略尽绵力，恭祝圣上与娘娘鹣鲽情深，百年好合。”
“哦？”
梁语慧讽刺的笑了笑，是不是该给袁涛评一个大燕好前夫的称号？如此心无芥蒂地祝福前妻与继任，甚至费尽心思给婚礼出谋划策，为的不过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机会。
袁涛见娘娘似乎兴致不大，一时有些心急。
“娘娘不妨看一眼，我敢保证，一定会让您惊艳。”袁涛拼命催促。
见梁语慧转身要走，袁涛急急忙忙地小跑两步，追着喊道：“娘娘，不如在下口述几条？”
对方是金尊玉贵的娘娘，袁涛的动作与语气都尽量克制，生怕有一丝的冒犯惹得对方不快。
然而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动作细节，袁涛忍不住气血上涌。精神恍惚，情绪激动之间，袁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么朝梁语慧伸出了手。
“放肆！”梁语慧冷着脸呵斥。
袁涛一脸痴迷地看着她，虽然他心里认定这不是他的前妻梁语慧，可是看着这样相似的容颜，实在是有些难以自拔。
尽管梁语慧出言呵斥，袁涛仿佛无知无觉一般，依旧拉住梁语慧的胳膊，企图往自己这边拉。
“大胆狂徒！”
然而，手刚接触到梁语慧的衣料，便听到一声冰冷的警告。紧接着，袁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腾飞起来，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与让人眩晕的失重感后，袁涛整个人飞到了几米开外，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
袁涛被摔的七荤八素，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来，只觉得脖子都快摔断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往前方看去。只见乌泱泱跪了一地，个个神色恭敬地请着安。
“奴才给皇上请安。”
一片乌泱泱跪着的人群中，只有娘娘与一个挺拔而高贵的身影相偕而立。那人穿着一抹明黄的衣衫，正握着娘娘的手，神色关怀地嘘寒问暖着。
袁涛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分外刺眼，甚至眼神中带着一丝戾气。
然而，戾气持续了不到一秒，袁涛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不配在此刻出现，对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圣上啊。
袁涛只觉得脑海里“嗡”地响了起来，他终于再次见到了皇上，然而，却当着他的面对娘娘做出如此逾矩之事，最后还被狠狠地踹飞。
怎么会这样呢？不行，一定不能这样。他必须要好好解释清楚，他只是心急了点，绝无半点冒犯之意！袁涛咬了咬牙，往那抹明黄的身影爬了过去。
“圣上，圣上……”
然而，爬着爬着，袁涛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像被闪电劈中一半，一阵抽搐后，便软软地趴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身来。
看清皇上的面容后，袁涛便觉得哪里不对劲，等看到皇上与娘娘相视而笑时，袁涛才想起来。那天在清溪镇见到的青衣男子，不论是身形长相，还是气质，竟都与眼前的圣上一般无二。
那天，青衣男子与梁语慧站在一起，一种无声的气息在两人之中轮转，看上去分外刺眼，一如眼前的圣上与娘娘。
袁涛的脑子彻底懵了，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各种关于娘娘的传闻。据说她是皇上微服出巡时，在某个偏远的小镇里带回来的。
娘娘长得像梁语慧，而圣上长得像青衣男子，这是巧合吗？袁涛盯着两人看了许久，最终却再也无法说服自己。
他摇了摇头，脑子里乱糟糟的，却清醒地得出了一个事实：那个与他和离的前妻梁语慧，竟是不知不觉中傍上了当今圣上，摇身一变，成了宠冠后宫的妃子。哦，不，马上就会成为皇后了。
皇后……
袁涛气血攻心，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拖走！”
神情恍惚之中，袁涛听到皇上冰冷地吩咐道。紧接着，有两个宫人走了过来，一人拎着他的一只腿，大力地往前拖去。
袁涛只觉得手臂与胸膛处传来暴力的摩擦与尖锐的疼痛，他努力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了那个面容姣好，气质尊贵的娘娘。
“语慧，梁语慧……”袁涛哑着嗓子喊道。
“大胆，娘娘的闺名是你这种人能叫的吗？”
宫人拎着他的头发往上抬，重重地甩了两个巴掌，面色阴沉地警告道。
“娘娘……的闺名？”
袁涛傻愣愣地重复着，什么疼痛与羞辱的感觉都远去了。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一句话：娘娘的闺名是梁语慧，眼前的娘娘就是梁语慧……
***
忠怡侯府的喜宴也冷清得很。
本来迎娶丞相府嫡女，对方又是宋逸潇心心念念在心尖尖上的人物，为了她甚至不惜去祠堂搬出了先辈的牌位，在御书房外请婚。
这么一个人今日进了府，侯府自然要严正以待，给予足够的脸面。虽然喜宴的规格被严格限制，但是忠毅侯府老夫人领着一帮子女眷候在门口，场面倒也壮观。
然而，偶尔回头看一眼院内，那寒碜的喜宴规格，竟是比府里得脸面的丫鬟出嫁都比不上。这样的基调下。众人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再加上，宋逸潇这个新郎竟是一骑绝尘超出了老远，将其他迎亲人员与孙怡这个新娘，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宋家人被这副场景惊得不轻，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侯府的大公子也并没有那么喜欢孙大小姐嘛。
“祖母，外面风大，咱们还是进去吧。”
老夫人有些犹豫地左右环顾了一眼道：“孙家大小姐还没到呢，是不是再等等。”
“有什么好等的，要我说，咱们就不该这么迎。过几日听说若雪公主要过来，到时候咱们用什么礼来迎？总不能把郡主和丞相府的同等对待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倒也是，那可是娘娘的亲妹子，宫里唯一的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