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首席枢机卿的剧本1

得到了米多利·卡斯泰尔的汇报，首席枢机卿显然是不满意的，但这并非是斥责法师公会副会长办事不利的理由。既然魔网之主都如此忌惮而不敢对子孙吐露实情，那么，这一切应该是复杂而真实的。

这次，就连素来决事果断凌厉著称的雷诺都感到了偏头痛。目睹对方纠结的表情和以手撑住太阳穴的姿势，米多利整个人都绷紧了，一方面是难以言表的无可奈何，另一方面是对自己办事不够给力令枢机卿操劳而倍感惭愧，有现在的答复，都还多亏了熟人的帮忙。

“米多利，你也知道，我们的陛下真心地热爱着他的臣民，他虽然羡慕先辈有着征伐四方的豪迈，但绝不让战争由自己的手来发动，他无比渴望大家能够拥有如同今日一样安定的生活，和平还有幸福，远离战争，只求自己目睹过的杀戮和失去，这样的悲伤不会降临在臣民的身上。”

“是，普拉菲尔大人，我们都能感受到陛下深深的仁爱之情。”

“我作为他的执行者，他的影子，忠实地履行他的愿望——让战争的危险远离我们。可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在将我们的努力一点一点地吞噬掉。东部艾文莱斯特行省的旱情，即使恳求我们的魔网之主，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魔法不会凭空造出大量雨云，从我国其他地方推过去的雨云太过薄弱，很快就被蒸发掉，这仍然需要季风带来的海洋雨云才能解决问题——所以他才给国王建议了通过外交方式请求凯希亚方协助的建议。这是个一石二鸟的方法，既能够解决旱情，又能够在陛下的外交事业上增光添彩。但是，与凯希亚之间关键的外交梗塞还没有解决。聪明人都能想到，别说解决东部的干旱，连战争的阴云都是随时笼罩在我们这边的，让人无法不去重视第二颗圣树树种失窃的大事。”

也许会有人疑问，为何北方的魔网之主不去将滞留南方的雨云拉过来？

这其中就有一条大家都需要墨守的成规了。

自从当年南方的魔网之主为了给友人复仇，一怒之下率军北上，夷平维拉克鲁斯的皇宫，监督世界的绝对上位神——神祗们口中传说的“次元的审神者”，综合因素考量之后认为这十分不妥，就在南北之间划下看不见的界限，来维持平衡，避免优势的一方开启诸神黄昏的血战。从此，因地域而生的后生派神祗不得轻易越过界限，除非他们以正确合理的途径。至今，这个界限被双方的后生派神祗所遵守和敬畏。因此，米柯艾夏想要前往维拉克鲁斯，它必须受到正式的邀请，以女皇的身份，而并非以神祗的名义。

“您的担忧也是我们担忧，可是，黑暗女神拒绝，魔网之主讳如莫深，圣光守护者索性沉默……连这些伟大的神明都不肯给我们一个指示，那我们还能够寻找到怎样的方式，让线索重新出现呢？”

她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其实，我想到一个很馊的主意……应该说，很脏才对，而且……成功率还不保准。”

雷诺自言自语地说着自嘲的话，令米多利感到十分好奇，但是听到“脏”这个词的时候，各种黑暗的想法瞬间在脑海里走了一遍，这才迟钝地回想起来，十几年前，国王陛下浑身回到王宫，向他的二哥讨要其余两位兄长和家人的仇时，带在身边的这个随从，是货真价实的恶魔。

至今，“恶魔”一词是盘旋在凡人臣子们头上的阴影，如果纯粹邪恶那也就罢了，所有人会不计代价地反抗，赶走或者杀死她。令众人纠结的是，很多很多的事情上，事情的结果上，她都是正确的，如神明一样令人无法反抗，虽然有些过程实在是让人感到黑暗的名副其实。因此，渐渐地，朝臣们开始依赖这样的存在，如果哪一天她离开了，或者背叛了国王，那会让人非常非常地不习惯。

也有胆大的人曾经直率地问过她，如果有一天加西亚陛下离世，你当初收到的祭品不再有效，你还愿意继续为维拉克鲁斯服务吗，你会随心所欲地离开这里，甚至收下新的祭品，去支持别国吗？

普拉菲尔是这样回答的。

可以想象，她当时绝对是挑了挑眉头，然后用居高临下的傲慢语气说道：

服务？

我为什么要屈尊降贵去迎合这个词语？

用你们的脑子给我记住了。

我是在统治维拉克鲁斯，与你们的国王一起分享这份王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统治！

放眼海内，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我的居住，我对其他贫瘠或者单调的土地还有社会没有兴趣！

嫌我烦的，就用实力来向我提出挑战。

自省没这个本事的，老老实实做我的治下良民，至少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段话光是看到字面就仿佛掷地有声那般，在耳畔回荡，亦曾经在全国的各大刊物和人群集散地传播过。虽然看起来让人各种不爽、生气，但转念一想，好处总是比这点小小的不爽多多了，于是也就沦为人们的日常谈资，没有一个人当真去挑战过她的权威。

现在的维拉克鲁斯，边境安定，国内太平，对首席枢机卿专断的不满固然有人叨来叨去，可是很少被较真地去对待过，较真的家伙多半还会被人嘲讽讥笑一番。

综上所述，就算“馊主意”真的没有起到效果，米多利心中了然——国王仍然会百般维护自己的守护者和导师大人，至少她的初衷是好的，是为了国家，心急着想要解决盗窃案才那么做。加西亚陛下是不可能让她离开首席枢机卿这个绝对重要、制御朝臣的岗位的。不然的话，他的王位随时有不稳的可能。

“你可以离开了。”她微微点头示意，“但是，记得帮我通知一下洛恩·红榴，说我有事召见。还有，不要告诉他姐姐和父母。”

接下来的走向，大法师不敢多问多猜，可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就像是一块异物黏在了喉咙，不上不下。枢机卿没有再多为难卡斯泰尔家，算是自己最为庆幸的事，只是看起来那位青年猎人恐怕会……

米多利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皇宫，回到法师公会总部，正琢磨着怎么去单线联络红榴家的猎人，却运气好地看到洛恩正坐在公会酒吧的一个小圆桌旁，骨骨和辛达可能还在跟他商讨一些事，也许是有关塔尔·维拉城的，魔网之主剩下试炼任务的事。没了维克多这位重要与得力的队友，看起来他们更加愁烦阻塞。骨骨叹气着说，不可能等到南方的贵客再次出手相助吧。辛达立刻接过话茬：就算是我都没那么厚的脸皮。

米多利走过去，友善地打了招呼，拉过椅子加入他们的交谈，不一会，十分偶然地，骨和辛达被叫去做别的事，副会长这才对洛恩说，普拉菲尔大人召见你，请一个人去，暂时不要告诉家人。

去往皇宫的路上，洛恩死活都想不出来自己还能为那位穷根究底的大人物提供怎样的线索，而且还不与让人知道，似乎是准备密谈的样子。

事实证明，这份猜想是正确的。

枢机卿的书房，所有的厚重幕帘都拉下来，遮蔽了窗外的光，阻绝了新鲜的空气，氛围深沉诡异，更多的是压抑，连呼吸困难都介于幻觉与真实之间徘徊。雷诺·普拉菲尔对洛恩说，希望他……不，是务必要帮自己，或者是维拉克鲁斯，一个很重要的忙。

听完之后，洛恩感到了难过，忘记了对于一国的枢机卿来说，自己应该是个随时心怀敬畏的普通的臣民，回话应当恭敬并迅速。沉默了好一会，才在对方极大的耐心等候下缓缓开口：“……我以为您会直接开口说，要我的性命。”

雷诺暗自为对方的觉悟感到称赞，却又小小地嘲笑他考虑过了头：“虽然那样的答案也不值得奇怪，但你为什么会直接想到这么消极的事？”

“对您来说，我这样的人，就算随时会死去，也不值得您在预言和预知上有所在意。其实，这是法瑞尔女士告诉我的，我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失去性命。”

风蛇女王法瑞尔竟然会为他预言……雷诺在心里记下一笔，她也有兴趣在稍后的空闲时间里窥探一下：“那你这算是在抱怨我？平静一些，孩子，我只想借由威胁你的命运来引出你最为重视的朋友……如果他真的配称之为‘朋友’的话……虽然字面上形同叛国的行为最高可被处以死刑，但你的功绩仍在，凯希亚那边对你评价甚好，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上绞架，又何以有性命之忧呢。哦，对了，维克多也不至于，他在航海途中救助了陛下和所有的访客，我们不会遗忘这些功劳。”

首席枢机卿说的话，尽管不会呈现在纸面上，但是按照这个国家的惯例，她说这样的话基本可以当作最后的结果，算是提前做出了承诺。正是这种一言九鼎的效力，才让大臣们总是很快能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