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所谓思念2
“树种有意志，这种先例是有的。”卡尔利兹这次没有忘记重要的知识，“圣树为了嘉奖在历史上做出卓越贡献的英杰，会将非常非常稀有的种子送给它们，让它们认可并与英杰建立连接，用于在远离埃弗拉大陆的危险战场上，不幸遇害的场合，保存它们的灵魂，不会被敌人夺走，甚至可以用别的躯壳来施行返魂术。”
“你是说，寄魂种？”凯鲁克亚听说过，“目前我也就知道，初代大人和赛希尔前辈有。我们都还没……”
奖励也算是稀有极了，但这两位实力巨可怕，根本还不知道谁能让它们有使用这东西的机会。
“所以，离开了埃弗拉大陆的那颗树种十有八九不是给你们用的寄魂种了。既然伟大的圣树没有阻拦，想必它是有所用意的。战士们，想要有自己的寄魂种就好好努力，用功绩获得圣树的奖赏吧。总之，只有这两桩例外了。”米柯艾夏指着墓碑前供奉的祭酒和水果，还有鲜花，“话归正题，看起来赛希尔的确来过。虽然前段时间也是在半夜来扫墓，那次被我发现了。”
“赛希尔前辈……对他的老师真的很尊敬啊……”偶像崇拜的凯鲁克亚心中对赛希尔的尊崇又加深了一分。
“这份师徒之情深厚到足以让它舍弃英杰身份都要卧底复仇。我不得不称赞，可能这种决绝的意志还有继承的智慧，才是让它真正受到册封的原因。以及，这也许是它所剩不多的个人情感了。”即便是用称赞的语气来做出客观评价，可怎么听着都有微微的醋酸味，还真不是某种错觉。
“死者在生者的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这份情感能够激励它们。”牧师开始犯它的职业病，做出虔诚的祈祷姿势。
“你这是在嘲讽我吗！”没想到，女皇却突然大发雷霆，嗖地跳到卡尔利兹的头上，开始动手拉扯它的触须，“你是想说我永远也比不上它心里那些失去的友人和师长，因为我还活着？！而且可以永远地活着？！”
失口误言的英杰吃痛地嚷嚷起来，虽然不至于是扯断那种力气，被这么揪着拔来拔去，怎么都想让它尖叫不已：“哎哟！不要扯啊！救命！”就算呼叫救命，凯鲁克亚也不可能跟把女皇从卡尔利兹的头上硬生生地扯下来，那是绝对的冒犯。
“都是你这个坏牧师坏医生干的好事！”小女皇不依不饶，并连声痛斥，“你在它的脑子里搅了些什么！赛希尔对我总是好冷淡！而且看见我都想逃！甚至装晕都使出来了！绝对是议会要你下手的对吧！议会那些老光棍就看不得人家幸福过日子！你们也是！也是！”
“陛下您的威仪……”凯鲁克亚好想劝女皇息怒，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或者声音都太过无力。
“我只是评估之后根除了‘恐惧’和‘悲伤’的元件而已！让它不再害怕包括死亡在内的任何事情！不会因为悲伤的情绪而折损战力！在手术之前获得了您的师尊许可的！所以至少不完全是我的问题！”
“师尊绝对没有允许你偷偷下手做多余的事！”
“我想这可能是手术的一点点无法预料的副作用！不要扯啦！求您住手！我愿意给您好好解释哒！”
“谁要听你狡辩哼！就算我没有惩罚你的权力，今天也要好好修理你一番！”
“请住手，陛下。”正在胶着之际，从一颗大树的后面走出来人形，还有熟悉的，充满威严感的声音，吸引了访问者的注意，“这样做有失体统，您毕竟是国家的统治者。”
“赛希尔……”小女皇立刻停手，从卡尔利兹的头上跳下来，振动翅膀，悬浮在空中，重拾自身的矜持，以女皇的语气质问帝剑御持官，仿佛刚才欺负卡尔利兹的事情就像是被清风抚走的微尘，“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回去议会驻地？它们都找到我这里来了，我很担心的。”
“昨晚的召见……与您的谈话让我有些需要思考和告解的事情，所以我来了恩师的墓地。”
“……不能够……对我说吗？”
“是的，唯独不能，对您。”女皇忐忑的询问只换来这么一句斩钉截铁的冷言。
卡尔利兹好像听见了某种心碎的声音。
诚然，议会让自己动手术的时候是给赛希尔的情感回路里加了点料，即是说让它对女皇稍微建立起一些隔阂，避免英杰做出有失身份和不利议会的事，或者成为女皇的傀儡。但又不能完全切断它与女皇之间的关联，这样并不利于议会借由赛希尔来牵制已为神明的魔网之主。手术里的秘密，自然只有施术者本尊才知情了，其他同族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只当是“守序辉环”深明大义，才一直礼貌地拒绝着米柯艾夏女皇的数次追求。
简而言之，在心控大师的角度看来，族人们尊敬的执法官，圣猎手的英杰阁下，其实是个有着“情感障碍”的非健全个体。但议会认为，这样对赛希尔就是最好了，不会再被多余情感折磨的战士才是最强的，尤其是英杰，需要使用很久很久，所以除了信仰和服从，别的元素越少越好。然而它与米柯艾夏的关系又刚好是议会不想放弃的制衡，于是早就了现在的微妙局面。
米柯艾夏沉默了。
不知道这样的沉默代表的是什么，伤心，愤怒，还是怨恨呢。
“既然是这样，那我回去了。”没有任何的情绪发泄，觉得自尊有些受伤，小女皇一分钟也不想在原地逗留，开启了传送术，消失在三位英杰面前。
“前辈……这话忒重了。”卡尔利兹觉得气氛尴尬到不能再尴尬，空气里的水分都要凝结成冰了，此种对话的局面下，它都忍不住同情小女皇。“至少我很感谢女皇陛下带我们来找你。”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赛希尔平淡地回答，话中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也许你们在好奇，为什么不能对它说。”
另外两位英杰自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前辈。
“昨晚陛下的召见，是关于出访的事——它希望我以伴侣的身份出席维拉克鲁斯的所有外交仪式场合。”
原来是如此充满荣光的事情。
“难道您……拒绝了？”凯鲁克亚担心地问。同样是面对前辈，卡尔利兹就比较随便一点，而最为年轻的英杰则坚持使用敬称。
“不，我没有，犹豫了一会倒是真的。初代大人也在，它也赞同，认为这样做有利于衬托出女皇的高贵和伟大，令人类由衷地感到敬畏——他们的社会里，没有将猎手和圣骑士两个职阶完美融合的人；再者，它指出我的实力已经具有了半神的程度，是站在真神身旁最合适的人选。既然初代大人这么说了，我会诚心服从，就算是为了我国的皇廷与议会的威仪能够在异国很好地展示。”
“那就费解了，你又是为什么招呼也不跟我们打一声就悄无声息跑到这里来待了一晚啊……”
赛希尔注视着恩师的墓碑，用鲜有的迟疑语气将自身的疑惑表达出来：“我忽然想到老师的事……于是反思自己，与女皇的关系，这样近……没有问题吗？我会不会重复当年恩师的仇敌与女皇沆瀣一气的历史？这样，会不会太对不起老师了。我之所以选择不对米柯艾夏说，因为这样的自我怀疑同时会刺到它。”
卡尔利兹顿时觉得心情仿佛正在被龙卷风卷来卷去，它狠狠跺了一脚，深呼吸之后开始一气呵成的游说：
“我以为你一直很理智客观的。当年宰相玛洛图斯跟那位女皇的关系是很那个，但它真正被办罪是因为触犯法典，迫害低阶族群那些劳什子的原因，那位女皇出于私情包庇了它而已。我不认为，假使你是那样一个族群败类，米柯艾夏女皇还会看得上你，还会包庇你。它是明君，是我们的魔法之神，是伟大的初代大人教出来的弟子。而你……是因为坚持执法官的正直与对师徒之情执着，才会为它所爱。”
凯鲁克亚本能地立刻跟上，用虔诚的崇拜语气给同僚的劝说加上一份火候：
“是啊，前辈，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您的伟大之处无需自疑，不然，崇敬着您的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赛希尔没有立刻答复后辈，只是在恩师的墓前屈膝跪下，将壶内的祭酒恭敬地倾洒在墓碑前。
“吾师，请您在遥远的地方也能听到我的祈愿：永远保佑我，不会误入歧途，不会迷失自己，永远不要因为自己的错误而牵连重视我的同族。我已不会再哭泣，也永远不想要它们因为我而悲伤。”
“该回去了，前辈。记得找个机会给女皇陛下道个歉，或者解释一下。未来的族群之母心情不好，我们这些作为臣子的怎么都是有错的哦。”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