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令人窒息的气氛2

“在两千多年间，有几个影响了维拉克鲁斯历史进程的人出现，其相同的特征都是‘孤儿’，最后的结局都是不会归入我的世界与我定下的轮回，简直就是特别例外的存在。最开始我还没发现，在出现第三例之后我才注意到，如果加上洛恩·红榴的话，那么就是第五例。”

“以前的，会不会是选择了去了圣光安夏的领域呢？”

“别闹，安夏要是跟我抢了生意，它绝对会告知。这是我们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和约定。所以，这几个特例，完美地避开了我和安夏的死亡迎接。”海拉将手指穿透了半透明的奥术封印壁，放到遗体的胸口，手掌发出浅紫色的微光，随即，像是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似的，轻微地弹开了海拉的手。但是海拉并不打算放弃：“噢，果不其然，有什么在拒绝我……以掌管死亡的职权，海拉在此质问：为什么不服从我的管辖？”

“这样可不好，”圣树意志忽然伸手拉开了海拉的手腕，“死者名义上的家属还在这里，就算是掌管死亡的你，当面干扰亡者的安眠，一点都不大度哦。”

“什么……你说我不大度？”

“至善之人的死亡应当享有安宁，但凡为了好奇而去惊扰，实在有悖常理而已。”

“等等……凯希亚，你的态度……很奇怪呢。就像是在阻止我探求某种真相一样。别告诉我，除了安夏，你也要来跟我抢生意。”

室内的气氛迅速冷却。

“死亡……唔，我不会跟掌管死亡的同僚抢生意。但是，首先要确认的是，他在你的职权范围之内。”

“你，什么意思。”

“开庭之前，我抽空去了趟候审室，也跟这孩子聊了一会。因为风蛇女王的预言，我做了一个预备工作……我的异能-生命之茧，效果是赋予一个生灵以应急防御，当遇到致命攻击时，它会让宿主陷入假死状态。哼哼，对于这孩子来说，当时隔多日他醒来的时候，就像自己真的死而复生一样。”

听到这个消息，洛恩的亲友们难掩欣慰和惊喜的表情，这真的太好了，没有酿成最糟糕的悲剧。但是经历过一次类似惨状的年轻英杰还是难逃心中阴影，洛恩的受伤也好，“死亡”也好，统统都是无妄之灾，他原本可以与这一切毫无干系。

“虽然拐弯抹角，但是这跟抢我生意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要袒护他。”

“不为什么，他不是你该管辖的生命。”

“说得好像该你管似的。”

凯希亚神秘地笑而不语，不再接海拉的话，而是径直走向了初代英杰那边，询问分析情况。

“匕首的火焰来自刃中镶嵌的这颗宝石，宝石似乎是某种被注入了邪能的容器，我和莫德维拉一起尝试解锁了宝石的防护魔法，现在可以分析特征了。好比在尝试一种药的味性，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我们都需要样本来比对，因为像是某种在世间失踪过一段时间的能量。”

“深有同感，泰纳图斯大人。检索魔法-异花密室，查询样品档案，物品名‘黑血的瀑布’。”莫德维拉的使魔在他私有的储藏馆中寻找到一把软软的，看起来像头发的物体，魔网之主本人则小心翼翼地从样本中剪下来一段，又把多余的让使魔放回原位。“这是我妻子-伊露达·莫德维拉的物品，是她在去世之前留下的。我曾经研究过，里面有着我当年打倒的宿敌——试图统治北方法师势力的大佬，建立法师帝国的，奈罗图斯的邪恶能量。”

“奈罗图斯……”初代英杰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感谢您当年的谏言，否则我大概不会被允许离开凯希亚的国境。”莫德维拉将一小撮头发放入面前的分析盘中，被迅速分解的病体样本开始由魔法智能助手-拉维纳进行对比，“事实证明我们都是对的……只是我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

与宿敌的战争，艰苦而卓绝，命运收取了他最为昂贵的祭品作为胜利的筹码。

一个他深爱的妻子，一个他最喜爱的孩子。

他们先后离去，让莫德维拉对这个世间还有生存变得无可留恋，剩下的时间里，他虔诚地供奉黑暗女神，以求得身后还能有机会见到归于轮回之前的家人。

拉维纳的虚影在分析台的边缘摇曳着尾巴：

『比对完成，比对目标01的能量样本，与档案-‘黑血的瀑布’中残留的能量样本，符合率高达89%。』

莫德维拉听到这个结果的同时，握拳的手骨发出可怕的爆响，在大家默契保持安静的研究室里，犹如怒雷。

“真是祸害遗千年……”

“我这里也打算比对一个样本……希望我的直觉是正确的。”虽然正确了会带来很多麻烦，它在心底默念到。“开启-深渊的博物馆——检索藏品‘罪臣的遗骸’。”

从初代英杰的储物馆中，取出了一根大约十厘米长，足足有人类大拇指粗的、硬化的条状物，一时间除了己方的人，其他都没反应过来，它只好解释，是触须的一节。

“……玛洛图斯的残骸吗……”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角落里喃喃自语到，“早该灰飞烟灭的家伙。”

这两句自言自语真的非常微弱，几乎是人耳难以辨认的程度，却没有逃过初代英杰的耳朵（触须），长者意味深长地微笑到：“玛洛图斯的残骸，没错。只是没想到这里也有识货的人哪。”

研究室里再起话题，几乎所有的目光对此尤其敏感的赛希尔内心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立刻用眼神询问长辈到底是谁。顺着对方示意的目光，它心情极为复杂地走到距离靠墙站着，一心把玩自己手杖的阿尔卡那侯爵面前，声调略微深沉与冷漠地质问对方：“为什么你会知道。”

他们的面孔相对，就像是诡异的镜像那般。

研究室从来都是恒温的，莫德维拉能够感觉到气温仿佛瞬间陡降，而提升温度的法术自己居然一时想不起来！当赛希尔的质问掷地有声地砸中诸位的脚指头时，包括莫德维拉在内，在场有几个人哗地变了脸色。

如果说他的密室里要收藏一幅关于恐怖的画，此时就是冻结时光之景，绝好的取材机会。

也许只是过了几秒，也许过了很久，方才还在角落里努力充当无关紧要背景板的三位观众以迅雷疾风般的速度冲了出来，其中那个熊猫人绕到赛希尔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另外两个——无面者和牛头人一左一右架住了侯爵的胳膊。

熊猫人从庭审开始就是慈眉善目的老好人面孔，此刻却惶恐不已，更多是一种要哭出来的感觉：

“为什么非要问><！！！”

而对面的牛头人则是同样的焦急，身上的牛毛似乎都吓得竖了起来：“拜托！请冷静！千万要冷静！”

无面者似乎不会说人类这边的通用语，从无法知晓的语言里，至少能听出来语调也是挺着急。

莉莲娜和莫德维拉虽然没有上前，但是全都已经进入了戒备姿态，以防冲突一触即发，无可收拾。尤其是魔网之主，他的心里已经准备好面对此处要步大法院后尘的结局。因为他们看得出来，被束缚的那个人，灵魂所透露出的情绪已经犹如爆炸前的炼金炉。

令人焦灼的寂静过了一分钟后，屋内的温度好像才慢慢开始回升，侯爵的表情慢慢放松，对身边两人说道：“我冷静下来了，放开。”

三人这才迟疑地放开赛希尔和他，忐忑地缓缓退开。

但是侯爵并不想为此解释什么，这样被质问的气氛令他感到厌倦，手杖在地板上清脆地一顿：“请让我离开。”这句话显然是对房间的主人说的。

也许让他离开是个减少危险的好方法，莫德维拉叹息一声，准备开门。然而海拉幽冷的声音则没有放过他：“没有再比今天将矛盾挑明的更好机会了。你打算营造了悬疑，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逃跑吗？那被卷入这场闹剧的遇害者真是太冤屈了。”

“关我什么事。”明明是那个恶魔枢机卿的锅，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扣。

海拉摇摇头，走到莉莲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显然令她更加紧张：“我真是不懂，为什么你们当年要跟着这么薄情的家伙，离开我的领域自立门户？很明显，瑟拉迈尔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领袖。”

除了枢机卿和国王两个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名极为陌生之外，南方的客人们的反应简直丰富极了。

大概是用各种魔法能量狂轰滥炸过。

初代英杰完全忘记将样本放进分析仪器里，甚至连手指都像抽筋了似的有节律地跳动；而米柯艾夏女皇则用双手掩住了口，以免因为惊愕而产生的不矜持的表情被一览无余；圣树凯希亚愣了三秒之后，极为困扰地用手捂住了半张脸；凯鲁克亚呆呆地站在原地，这个名讳在它的概念中是极为伟大的，与初代大人等同的存在；全程被圣树告诫最好不要发言的卡尔利兹这才明白神明的用意，今天是个诡异的日子，令人惊讶的真相好比连环爆弹一样炸开来，沉默可能是最好的明哲保身……剩下只有赛希尔大概是最可怜的那个，精神同时受到重击与暴击，它用尽一切的希望，试图去否定黑暗女神暴露出来的真实——自己的恩师怎么可能是偷窃树种，反叛凯希亚的罪犯，任何胆敢试图抹黑自己信仰的人，它都不会去饶恕。

“不是有约定要守密的吗，海拉。”

“我答应的是莉莲娜，不是你。”黑暗女神故意刻薄地挖苦到，“看你这么欺负她，我也就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了。”

“……”差点都忘了，当初莉莲娜和莫德维拉他们六个，在离开海拉的领域时，所有的交割与契约都是莉莲娜去谈的，自己出于信任就没有再插手过。

“……真的是您吗……老师……”议会对赛希尔施行的情绪剥离手术是有局限的，至少对恩师的崇拜和追思、怀念这些正能量的部分都还好好地存在着。尽管瑟拉迈尔的灵魂没有归返圣树定下的轮回，但凯希亚和议会长老们觉得都是因为很莫名的原因，灵魂漂流到无法寻回归路的远处去了，历史中仍然记载了它的英名与功绩，以供流传后世。完成了复仇的赛希尔仍然有一个莫大的遗憾，那就是没能亲自告慰恩师的灵魂，听到它哪怕是一句夸奖的话——立下沉默誓言对于曾经的虫群歌者是多么痛苦的事，扳倒了罪臣才能解除这个誓言，听到它曾经用于教诲的声音——赛希尔将那个声音深深地刻印在记忆里，时刻不敢遗忘。

这是米柯艾夏最深的嫉妒所在，它绝对不敢在赛希尔面前表露分毫。自己倾尽所有的努力去帮助赛希尔完成复仇，甚至也赢得了无上荣耀的神之地位，可是依旧无法在对方的心中超越那个有教导之恩的英杰先辈。

同样是有关于“永恒”的概念，而死者永远无法被超越。

命运残酷地掷下箴言。

然而，作为学生的全部思念，哪怕堆积如山，换来的只是对方一句冷酷到胃沉的警告：

“你最好当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