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前传】祭坛恶魔的复苏4

艾文莱利，大公府——

旧精灵王国的领域，大公是世袭的，即便大公没有兴趣对任何一位王储候选者明确表示今后愿意效犬马之劳，未来的国王也不能随便废黜，这是祖制，除非当任大公宣布谋反之类。嗯，至今还没有这样的范例存在过。

所以现在，艾文莱斯特大公-米密尔·兰刚刚从混乱的葬礼现场脱身，带着部下狼狈逃回东都，在那些亡命徒的轮番攻击下想找半会清静的时间开门都是件困难事，所以到现在才算拖家带口地平安回到老家。他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不仅华贵的长袍上到处是血渍和魔法攻击打来的损坏痕迹（连他这种程度的法师都），气得温软秀丽的长发都要竖成扫把头。他的弟弟，大法师-提莫尔·兰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小声哭泣的人类婴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哄了又哄。

提莫尔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以为老哥你至少能把迪兰达尔殿下和加西亚殿下带出来。

你老哥我都险些翻车！！今天没交待在那里也算魔网之主庇佑我们！！

一直以来以矜持文雅著称的大公在人前那可是光鲜帅气的代名词，此刻则是气急败坏地开始乱丢和乱砸办公室里的东西，反正弄坏了，要么换掉要么用法术复原。于是，提莫尔就这么看着兄长一边跳脚一边砸东西一边脏话连篇。

亡命徒！一群该死的亡命徒！只有被黑心暴君雇佣的亡命徒才敢在王家的葬礼上那么乱来！他们以为什么！将不服从索洛伽的人全部杀掉，整个维拉克鲁斯就能收入囊中了？！想得倒美！我他妈的还有一口气！艾文莱斯特就会记下这笔账！

等一下哦兄长，你的意思是要举起反叛的大旗了？

哎，我，我刚才有这么说过？

提莫尔仿佛看见有一团蒸汽在兄长的头顶上升腾起来，不知道他现在冷静了一点没有。

唔、东都的财力是不成问题，但如果想和圣都刚正面的话，除非莫德维拉亲自降临才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外加战女神唾弃那个篡位者。而且，老弟，现在就算真要造反我们也师出无名吧……毕竟正统的王位继承人只剩下那个篡位者了。不用说身为王储的辛特拉尔殿下想必全家都无幸存可能，我是瞥了一眼看见他们试图突围逃走，但我不认为他们三个能够逃出疯子的魔爪。妈的，那个场面乱得我几乎都无暇自顾！能把我带去参加葬礼的东都的中流砥柱们四肢健全地带回来就算魔网之主莫大的垂怜了！你要问我是豁出命去保一个王子还是保我东都的中流砥柱们？没说的我肯定选后者。

加西亚殿下没结婚也没孩子……唔，这孩子要说，可能算是唯一的借口了。

提莫尔好不容易把半岁的小孩子哄睡着，用眼神向兄长示意。

不过……我觉得历代的大公们恐怕都没有造反复国的胆子。还有，你会将这孩子交出去，以换取新国王对你不愿明确表示效忠这件事的宽恕吗？

这个政客倒是犹豫了。

他拉过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来，看着弟弟抱着的人类小孩发愁。

你抱走这孩子的事，还有谁知道？

很不幸哦，大概迪兰达尔殿下庄园里的有些人是知道的，很难说有人会为了活命而说出我带走他这件事。提莫尔一副事已至此的生米熟饭态度，明摆着就是问哥哥，你弟弟已经是得罪未来国王的人了，是要大义灭亲把我交出去呢，还是要另辟蹊径跟未来国王绕圈子以保存东都的中流砥柱们呢。

大公揉乱了自己因为战乱而不太光鲜整齐的头发，甚至扯了几根下来。

我是知道你跟第三王子殿下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是你这次讲义气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唉。

一个政客当然是确保自己所拥有的最大利益才对嘛，你居然会为了一个婴孩犹豫，他的父母基本已经算是……

别闹，你是我亲弟弟。你也是艾文莱斯特中流砥柱中非常重要的一员，法师公会全国总会本来有意向推荐你去当下一任会长……当然，这得国王批准。不然的话，估摸着就是卡斯泰尔家的老二了。我真担心如果跟未来的暴君打不好关系，艾文莱斯特大公这个爵位会被从我这里剥夺，用来去讨好魔网之主的后裔……

正在兄弟俩唉声叹气、头晕脑胀的时候，大公的秘书长敲响的他办公室的门，说是有重要的王家客人求见大公。米密尔向自己的兄弟递了个眼色，提莫尔抱着那孩子拉开书架后的密门就躲了进去。

来客的真身让大公目瞪口呆。

加、加西亚殿下……我、我在做梦……还是幻觉？！

板甲上满身血污是死里逃生的最好证明，血腥的气味让加西亚自己都不好意思占用对方任何一点的空间。方才，大公的秘书长询问过尊贵的殿下是否需要沐浴更衣，加西亚诚恳地说为了让大公理解我的处境，我不得不继续维持它。

都不是，大公阁下，我还活着……充满愧疚地活着。

请不要这样说……您都这个样子了，能活下来已经是非常非常幸运。这么说，迪兰达尔殿下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阁下，我来找您并不是要您冒险庇护我，我只想求证一件事：我的侄子，安德烈是不是由您的弟弟从塔尔·维拉的庄园带走了？拜托！我只想知道那孩子是不是还安全！庄园里的人们拼了命想让他活下来！求您了，告诉我！

全身的板甲在他双膝跪下的那刻铿锵作响。

落魄的王子并不计较身份的差别，向一位封疆大吏低了头。

稍微沉默了一会，大公斟酌之后才小心地回答，是的。

提莫尔把他藏在很秘密的地方，具体地点连我都不知道。

既然我不知道的话，我也不会出卖那个孩子，你放心吧。如果索洛伽派人来清问，我知道该怎么周旋——殿下请不要这样，如此大礼，臣下承受不起。

感谢您的眷顾。过几天，我会向您送来那孩子的抚养费用，待我能安定下来，一定来接走他。

殿下您说的哪里话，我府上还不缺这点钱。

但是，索洛伽一旦得知那个孩子在这里，我担心东都会面临战乱的危险。三哥和嫂子为了保护我才丢掉性命，我也必须豁出性命来保护他们唯一的孩子，否则我永远偿还不了这份恩情。而且我不能给您带来更多的麻烦……再次感谢您告诉我安德烈平安的消息，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告辞。

走吧，加西亚。

一直没有插嘴的女人发出简短的催促。

这引起了大公的疑惑，以自己的情报网来说，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加西亚身边有这样一个模样和装扮的女性跟着殿下。

殿下，这位小姐是……我可以得知她的名讳吗？

言下之意就是，您带进来一个我不知道的陌生女人，这个女人是否值得信任？

阁下，我理解您的担忧。整个维拉克鲁斯在今天以前大概都不会有人认识我，因为刚刚才从一座废弃神庙的地下苏醒。我的名字是雷……

蕾妮·索兰·狮心。

站起来的加西亚左手一挥，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而他则坚定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是狮心王家的姓氏和中间名，殿下脑子没糊涂到在失去至亲之后编纂出一个莫须有的姐姐吧？米密尔腹诽到，顿时满腹疑问但又不知道怎么问出来。

喂，我都说了不要用那个名字称呼我。

加西亚没理会她。

大公，以您的情报网和生平阅历，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流言？当年出生的第二位王家子嗣，其实应该是一位公主。

……还真听说过。说是没生下来多久就夭折了，为了安抚伤心的王后，才从王家支脉的双胞胎里选出一个来，秘密收养，也就是我们现在最头疼的，未来暴君。

在王家墓地的附近，海拉废弃的神殿地下，兄长发现了蕾妮的墓碑，至少可以佐证那个流言——我曾经有个姐姐，存在过。

这是个听起来很曲折的故事，殿下，恕臣失礼，如果那位公主殿下曾经存在过，而且不幸夭折，那么这位……省略号后面的话自然是，您又是从哪里找出来这么一位确实能从样貌上寻找出一点有关于王后的遗传学要素的……成人版的姐姐大人？

就由我来解释好了，大公阁下。如果要取得您的信任我就必须说实话，当然，也没有需要向谁隐瞒的必要。我的真名是雷诺·普拉菲尔，种族自然不是普通的人类。我承认，自己是曾经想作为蕾妮·索兰·狮心出生，可惜那孩子命太薄到海拉都留不住，或者说某种天命不希望一个寄宿恶魔之流灵魂的孩子降生并成长在荣光的王家。作为对于那个不幸婴孩的歉意，我拜托海拉将那孩子的墓碑立在我的祭坛和雕像前，同我一起享用送上门来的，任何牲祭。

你的话里透出一股阴森可怖的寒意，在灵魂意味的层面上，我确实感受到了。

如果加西亚希望我暂时使用这个名字，我不会拒绝外界这么误认，但对于您来说坦诚点总比遮遮掩掩、神神秘秘要好。我受到迪兰达尔自我牺牲的血祭召唤而现身人世，按照契约，我会守护他们唯一的孩子以及弟弟，根据我与加西亚的契约，我会向他效力，事情就是这样。

唔，这信息量可真大……从谨慎的角度来说，要让我如何相信你呢？当然，我并不愿意怀疑加西亚殿下。

很简单，艾文莱利的城郊也有海拉的神殿，花点小钱向女神打听打听，我认为海拉会乐意给我担保的。多有打扰，大公阁下，就此告辞。加西亚，我们暂时离开，到别处避一避的好。

出于某种说不明的意味，大公还是亲自将两人送到官邸的一处私用传送门，直至他们离开。

回到办公室，米密尔打开密门，提莫尔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对兄长说：

这下是不是有好戏看了？

噗。

米密尔不知道该怎么梳理着短暂会面所来带的信息量，最终复杂的情绪里只有这个哭笑不得的音调从唇缝里漏了出来。

我第一次感受到造反有理可能是件非常刺激而且大义凛然的事情。

看起来海拉还真打算给狮心王家留下点有意义的血脉啊——今日的变故值得载入史册。

哥，我想赌一把。万一未来的国王愿意封赏我法师公会总会会长的位置呢？

或者，您也可以让未来的国王欠下东都一份小小的恩情。

先别着急，跟我去一趟海拉的神殿，打听事情的费用，这次你掏。

我掏就我掏，老哥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抠门？

动作快点，问完回来估计索洛伽的狗腿子也该到站摆弄下马威了。得让人先去知会一声卡斯泰尔家的米多利，现在情况紧急……我们两家虽然过去有些嫌隙，但今日，可不会给未来暴君的狗腿子们得以在魔网之主故乡撒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