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585. 夜色下的书卷
入夜以后希林陪着查尼大牌，两个人的牌局很是无聊。在没有恶魔帮助的情况下，希林的牌技一比吊糟。很快查尼失去了兴趣，把牌往桌上一摔。
清水变烈酒的把戏也玩够了。他又陷入抑郁的情绪里，看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现在没有人监督，你可以去喝真正的烈酒的。”希林很小心地提醒，“但是我不太建议，毕竟那玩意对身体不好。”
反正希林自己不爱喝。他还是个人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嗜好，根本不是常见的骑士小说的男主。通常来讲，小说的男主应该是洒脱的帅哥，提着酒壶扛着长剑独步天涯那种（听起来更像是卡拉西斯）吧。
“切。你这人真无聊。”查尼躺在床上，望了一会天花板。“希林洛斯我累了。明天再玩吧。”
“嗯，那么晚安，殿下。”希林欣然告退，离开王子的卧室，退到外面客厅里。最近一段时间他都睡在这。
他也曾经向王子提出过，是不是找个人换班。他一直这样精神高度紧张地陪伴实在有点累。但查尼不同意。查尼的控制欲深得他舅妈的真传。希林归入他的麾下以后，就没有离开过王子的视线。
“我也困了。拉吉玛，你都不睡觉吗？”希林打了个哈欠。
“我不用睡觉。我就坐在这里等天亮。”
“那不会很无聊吗……”希林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不会啊。我可以看星星，也可以偷看你的梦。”拉吉玛笑的样子很纯洁。希林宁愿把他归类到“好”的那种恶魔里。如果是撒耶坦在，一定会嘲笑他浅薄、以貌取“魔”。
一想到做梦还会被偷窥，希林有点不自在。有时候梦里的事情又不受自己控制，梦到一些呵呵呵的内容也会被恶魔偷窥。
“你要看点别的吗？比如说……书？”
查尼的许多书籍一起送来行宫里。书架上整齐地排列了他的珍藏。每一册都是精致的手抄本。王子自己也很喜欢看，开心的时候在看，不开心的时候也看。
希林这个文盲，能看懂个政令已经很吃力了。书上什么玩意他一点也看不懂。偷窥王子读书时候，能感受到他的愉悦。可是至于书中内容真的非常晦涩难懂，直接听脑子里的声音也那么拗口。
“书，好呀好呀！我很喜欢。”拉吉玛立即笑了。“我在占星师的阁楼里学习了几十种人类的文字，什么书我都爱看。”
“几十种？天呐——”希林捂着脑门一阵头疼。
查尼应该也掌握了好几种文字。从他读的书能看出来。希林学了一门外语已经用尽天赋点了。学好几门？开什么玩笑。
“学习人类的语言很有趣呢。学多了就能找到规律。人类成千上万种语言都是由几种古老的语系演变出来的。学习的时候可以互相借鉴。而且会发现人们思考的逻辑非常有趣。”
“别说了，快找书吧。”
恶魔的身体非常轻盈，可以无视指向地心的重力，轻易爬到书架顶上。
“让我看看，啊哈——《财富论》、《君主论》，《政治》……都是非常珍贵的抄本。那么，这一本吧……”拉吉玛最终挑了一本描金的小册子。
“帮我拿。我不能直接触碰人类世界的物品，至少要你摸过，我才能碰。”
“嗯，好吧。”
希林勉强打起精神，搬来凳子爬上去。那本书很精致，还以为会有图画，翻开来一看全是字。密密麻麻地像蚂蚁爬。希林勉强把书名读出来了，“《思辨》，是啥？”
“就是思辨啊。哲学。”
拉吉玛又要求希林将书摊开来放在查尼的书桌上，最好他在手扶椅子上坐一会，顺便把书本的每一页都翻一遍，摸一摸。
“拉吉玛，我没有摸过的东西，对你来说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不能碰呢？”
“就像是你做梦的时候，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想要摸，却又摸不到。等你触碰之后，会变得清晰起来。但清晰度不会维持太久。”
“每天都像在梦里一样，听起来真难受。那你干嘛不回地狱去？”
“地狱更可怕。这里有你在，感觉好多了。你是我接触这个世界的媒介。”
“那从前呢？我没有出现的时候，你在占星台上，又是怎么生活的？”
“我可以触碰观星仪，那上面有和前人签订的契约。每当她观测结束，我就帮着将仪器复位。她看不见我，但我能听她头脑中的回响。”
难以想象的寂寞和枯燥。不得不说，希林的人生中，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这样寂寞无聊。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离群索居住在小帐篷里，每天也只是忙于打理生活。
希林尽心尽力将书本的每一页都摸一遍，又翻回到第一页。拉吉玛坐在查尼的椅子上，欣然开始阅读。他的指尖可以轻轻拨弄书页，就好像一阵风吹开似的。恶魔的视力也很好，月光下就能看。
“晚安，我睡觉了。有空给我讲讲这书里的内容吧。”
希林爬回沙发和衣而卧。他毕竟有侍卫的任务在身，万一有情况还要及时跳出来。打了个哈欠希林就睡过去了。
这次他累到没有做梦。昏昏沉沉地睡着，又被一阵急促的呼吸声惊醒。
猛然坐起身，时间还是凌晨。这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卧室的灯早已被风吹灭。希林定了定神才适应黑暗的环境。拉吉玛仍旧坐在书桌前。但他的样子很邪恶，咧着嘴在笑，眼眸也闪着幽蓝色的光芒。
这是恶魔会相互低语的时间。
希林很不喜欢他这样样子，看来有必要把他从“好恶魔”的列表里剔出去。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希林站起身跑去王子的卧室，发现查尼正在睡梦中痛苦地喘息，几乎要窒息了。
“查尼！醒醒，查尼！”
希林跳到床上，扶起查尼用力摇晃他。他还在睡梦里，浑身都是冷汗。牙关紧闭，手紧紧攥着被单。
“喂，醒醒啊，看着我！”
希林大喊着终于把他唤醒。查尼的情绪看上去很差，就跟他平日里生气时候的臭脸一样。
“做噩梦了？”
查尼微弱地点头。希林闭上眼睛倾听王子的心声，只听到一层层混乱的愤怒。查尼醒来后仍旧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看来他还是犯病了。
白天他可以克制怒火阻止发病。希林万万没想到查尼在梦里也能犯病。莫非梦境也触怒了他？最令人担心的是，弗拉维大人还没研制出药水。时间太过仓促。希林立即想到他们在鬼市上购买的整整一箱药水。
“我去拿药水给你喝。”他挣脱王子的手臂，爬下床去柜子里翻找。仆人将采购来的物品都收纳在里面。好在箱子很大，一眼就能看到。少年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一瓶药水送到查尼唇边。
“药水，新买的那些。快喝吧。”
查尼的嘴唇抖得厉害。勉强喝下一大口。希林见他喝下去了才放心，又扶着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安慰道：“现在没事了。你冷静一点，梦里的事情都不是真的。千万不要去想。”
查尼咬着嘴唇点头，他也在努力地克制。为了避免犯病，他需要放空脑子，集中精力看着眼前的夜色。
过了一刻钟，查尼的心绪平静下来，气喘却没有改善。
“怎么会这样？需要再喝一点吗？”
希林又把药瓶递给他，这次查尼一饮而尽。
扶着他休息了很久很久，仍旧没有起色。他现在的样子像个病入膏肓的人。
“这药……居然不行吗……？”
“味道是没错，喝了没有效果。”查尼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说起这个，希林又想起来那个奇怪的毒蛇店老板了。带毒液的药他带在自己腰间，没有扔也不敢给王子喝，生怕这东西有毒。
店老板就是这么说的，有效成分是毒蛇的毒液，隔壁的熏香药水只是添加剂。
希林拿出那个一模一样的瓶子，仍旧迟疑。
“我要是个人就好了，可以先喝一口试试毒。”
“想什么呢。”查尼听了觉得好笑。他夺过那瓶药水喝了一口，一点都不在乎。
又牙关紧闭等了一刻钟。查尼的脸色没有好转，但他自己说：“有效果了。这瓶药是真的。”
“真的吗？”
希林很难从查尼的外表上判断出第二瓶药的疗效。全凭王子的感觉，会不会是错觉呢？
“希林洛斯，你和那个舞娘的关系有多好，你对她了解多少？”
查尼仰望着天花板，平静地发问。看来神志的确是恢复了许多。可他不会把新婚妻子的名字都忘了吧？
“我……是和她一见如故的好朋友（这么说会不会不大合适），我去年夏天才来到帝国的，但是感觉像认识她很久了一样。”
“哼，只比我多认识几个月吗？”
“……”
“希林洛斯，和她相处，你有什么建议跟经验吗？”
希林眉头一皱。“她是个很泼辣的人，争强好胜，有野心。但她也是个恨嫁的女人，都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才这么拼命……反正据我的了解是这样。”
“那你喜欢她吗？”
干嘛问这种问题！希林脸一红，“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喜欢的是别的女人。”
查尼就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思似的，听了之后微微一笑，无视他的回答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娶她？”
“我、我可养不起这样的女人。”
“真好笑。可也没错。”查尼叹口气，“我梦见舅妈了。只要和她有关，无论什么事都能引得我毛病发作。”
“我只是想报复舅妈，让她生气而已。我根本没想过怎么和那个舞娘相处。”这种话，但愿茜茜缇娅一辈子不要听到吧。“结婚的感觉好奇怪。明明什么都变了，却没有任何变化。我甚至在梦里都不记得自己已经结婚了。”
“也许你需要适应新生活吧……多和她接触一下，她人还是很真诚的……”希林语无伦次地宽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希林洛斯，我累了。”
查尼打断谈话又躺下。天没亮，他还能睡好一会。刚才的话，算是王子与皇后的和解吗？希林领命，退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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