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伤逝

道宫和天门的几位顶尖人物待在远处，因为一旦靠近小曼和汲暗圣母交手的地方，连他们都会感到，真元将要开始缓缓流失。

从远处看过去，两道模糊的人影手拉着手，仿佛是友人在闲叙，表面上看似乎很平静，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纵横此间，可实际上，她们正在疯狂地汲取对方的本源为己用。

附近十几里内的草木皆已生机尽丧，枯败萎顿于地，无数虫豸悄然毙命，鸟兽惊觉，纷纷逃开，这里已化为死地，没有任何生灵能在这里存活。

双方正在全力催发神通，当然主要集中在对手身上，可仅仅外泄的少许威能，就产生了如此可怖的影响，由此便能想到交手的两人，处境何其凶险。

曲无锋看着那片混沌，其实很想试一试，他的剑够不够利，正在交手的两人，已经是涵虚境中最巅峰的存在，就算是他也不敢言胜，不过作为一名剑修，越是这种情况，就越想去挑战那些不可能。

叶望没有去看战场，当然不是他不屑，汲暗的实力，即便是历劫之后，实力更进一步的他，估计也未必胜得过。他很担心汲暗会落败，那样的话，他的经营就付诸东流了，所以他不想看。

江离对那片混沌有些忌惮，如果一刀劈下去，能结束这一切，他早就做了，可是魔门的人肯定不会让他如愿，而且即便做了，也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假如引发道宫和魔门的恶战，又不知会让多少人身化枯骨，有这一层考虑，他实在不愿意轻启战端。

“撼岳王”作为汲暗圣母的忠实拥护者，他当然绝不允许有人打扰这场战斗，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这是汲暗圣母反复思量后做出的决定，所以他会毫无保留地选择支持，并去捍卫这一切。

施南升所修的符道，如果遇上汲暗，那将会很不利，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让汲暗胜出。在他看来，倘若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才是对道宫最有利的。

巫奢盯着那两道身影，其实交手的双方他都不喜欢，如果硬要选一个的话，他反倒期望小曼能获得胜利。天门之中，汲暗圣母的实力和威望，只在门主之下，此次行险一博，倘若成功登临圣境，那今后的局势，恐怕又会生出许多变化，巫族本就每况愈下，再出现这样一个变数，对他来说只怕是祸非福。

战场的中心越来越幽暗，几乎看不清交战双方的身影，也不知道二人究竟谁更胜一筹。

李霄鸣远远地看着，当然也瞧不出谁更强一些，不过他对小曼充满了期许，觉得对方应该能够创造奇迹，而且要说起来，对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如果能延续下去，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汲暗圣母发出一声闷哼，似乎有些抵挡不住对手的神通，那片混沌沸腾起来，胜负已经不远了。

地面剧震三次，几道巨大的裂缝出现，让大地变得支离破碎，混沌这时终于开始散去。

交战双方再次现身，只是看上去，和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不同，两人还站在那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小曼感到很惋惜，现在祂忽然留恋起这个世界。

“道海无涯，你我并无分别。道友可还有什么心愿？”汲暗圣母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仍然很平静，最后时刻的反击，让她耗费了太多心力。

小曼转过头看着李霄鸣浅浅一笑，然后郑重地说道：“快走。”说完祂的身躯便化作细密的碎屑，随风飘散开来，像是深秋的枯叶被人揉碎了。她的本命神通尽管极强，终究还是没能在最后关头抵住对手的绝地反击，最终被对方汲取了所有本源，就此香消玉殒。

一条红线一闪出现在李霄鸣手腕上，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曼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去哪里了？他下意识地疾呼：“不要……”

一道剑光落下，卷起李霄鸣、左亦青和于芯，朝道宫所在的方向疾速遁去。

历秀川早已见机退走，打算先在正觉寺避避风头，然后再返回宗门。

这时，夜色被汲暗圣母尽数敛入体内，她看上去像是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芒，比正午的烈日更加刺目。黎明终于到来，第一缕阳光洒落，但相较起来，却如同萤烛之光。此刻黑暗终于完全退去，没有留下一丝踪迹，只剩光明在世间炫耀。

叶望一拳朝曲无锋的剑光轰去，虚空顿生无数褶皱，看起来似乎无法承受这一击，剑光在半空中飘摇，变得有些不稳。

剑光辗转腾挪，不想在此时和对方交手，其中忽有一点星光乍现，眨眼的功夫，便化为一尊大鼎，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威压，朝着叶望镇压下去。

叶望只觉得，仿佛天塌了下来一样，根本无法和这股威势抗衡，一晃神便被砸进了土里，大鼎没有追击，浮在半空中，不过警告的意味甚是明显。还好他筋骨胜铁，很快从地下爬出来，却也只好由着眼前的大敌离开。一旁的光明正在渐渐敛没，感受着对方的气息，他眸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忌惮，现在该离开了。

汲暗圣母成功踏入圣灵境，虽然看起来站在那里，却有种不真实感。她已经超脱凡俗，和周围的修士有着本质的不同，想到之前九死一生的战斗，她的心湖也不禁荡起道道涟漪。看着正觉寺方向，恭声说道：“多谢前辈。”

“去吧。”木龙禅师的声音像在耳边响起，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出到底是喜欢还是厌恶。

天门一行人没有再做停留，朝北方行去。

星神鼎遁入更高远的虚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白毫尊者收回目光，眸中一片黯然，魔门胜了，人族胜了，物伤其类，祂闭上眼睛。结局很残酷，但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本就如此，祂不得不学会承受，还好早在很久以前，祂便学会了。

祂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里面已经看不到多少情绪，只见一片纯净的光芒。祂心中重新燃起斗志，吞下劫运果，决定最后一次冲击圣灵境。

汲暗圣母成圣的消息传来，道宫上下一片哗然，这一结果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致恒、玄同两殿的几位殿主，相继宣布闭关，看起来魔门有大兴之势，这对道宫的打击不言而喻。星殒大陆的出现，最终的赢家竟是魔门，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秦卫立在戒律殿中，让这里仿佛多了一根石柱。身为殿主，他很少流露情绪，不过，最近他的心情极不平静，尤其是现在，他的眸中尽是怒色。

他向来对魔门深恶痛绝，很多同门都知道，但到底为什么，却没几个人清楚。虽说已经过去了近百载，可他的记忆依然鲜活，那天在逐道之战，看到同门师兄一个个倒下，最后甚至连师父都伤重不治。

要不是有师父的保护，和上天的眷顾，他早已化为枯骨。但他活下来了，从此以后不仅要为自己，更要为逝去的师长同门而活，只是变得少言且漠然，直至今日。

天元圣门得知汲暗成圣后，变得出奇地安静，这种不寻常的氛围，不知会持续多久，反正没有人敢打破。

天门的格局，将会出现怎样的改变，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者对谁来说是好事，都需要花时间去考虑清楚，然后再做出决定。

幸好终于有人改变了这个局面，汲暗圣母驾临天元圣门，和门主密谈了半日，然后才离开。

叶望看着汲暗离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非常满意。他如今左右逢源，一切都在按照心意发展，在天门中更是无人可及。

湖畔的杂草长得很茂盛，绿油油的，在阳光下极为恣意，蓬勃的生命气息四溢，昭示着此间的美好。只是站在湖边的人，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双眸了无生趣，气息也近乎凝滞，像段枯木似的，极大地破坏了这里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