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战场上的怜悯

让历秀川无比恼怒的白色身影，正是罗刹王的亲传弟子，名叫白浪，如今在两界山已经极为有名。几次交手下来，对方总是凭着超卓的遁法占据主动，他始终没能找到克制此人的办法，心中的焦躁化作无名之火燃烧着。

白浪和身后的罗刹翼，仿佛早已合为一体，轻轻一振，便人影俱无。在罗刹宗年轻一代中，还没人能像他一样，如此娴熟地驾驭罗刹翼，这是他自傲的本钱。

道宫的符师对付起来有些麻烦，东华观就不同了，其术法纵然厉害，但只要提前多做些准备，危险就可以大大降低，能将南人斩于刀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这次作为进攻两界山的先锋，罗刹宗损失不小，南人也同样伤亡不轻，这本就是无法避免的。两方竞逐，就要看谁先撑不住，能坚持到最后的一方，必然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坚持下去，这场战争为他增添了不少信心，渐渐养成一股无敌的气势。罗刹宗所修之道，本来就很适合杀戮，这里对他而言，可谓如鱼得水。

两方这次的短兵相接，要比以往更早一些，主要还是因为那种怪异的法器，想必出自金灵宗之手，先不论其杀伤力，光是把场面搅得一团混乱，已经算是极佳的攻敌手段。

而且魔门的死士暗藏其中，趁着场面混乱不堪，趁机发动突袭，不得不说，效果非常不错。这让南域修士在一开始，陷入了很被动的境地，伤亡明显增加。

乔江枫看着战场上的动静，心中的忧虑渐增，那种法器虽说有几分奇巧，可也威胁不了正道的根本，不过对于年轻弟子来说，的确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能不能经受得住考验，就要看每个人的向道之心和运气了，他也无能无力。至于他的老对手罗刹王，两人已有许多年未曾交手，但这次被此人偷袭得手，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后来又战过一场，才让他意识到，对方的实力大进，确实更胜一筹。

他的伤迟迟没有好转，一部分是因为魔门的攻势不断，另一部分是由于心中郁结未消。道宫统领着南域诸宗，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这些年的影响力在逐渐衰退，和魔门的交战，大多时候处在下风，再加上汲暗圣母成功登临圣境，给正道带来的压力极大。

他每次想到这些，都感到危机深重，掌门师兄不知在想些什么，难道只是待在神秀峰上参悟大道么？

魔门大军步步逼近，正道修士纷纷退入阵法防守。乔江枫站在重重阵法里，皱着眉头，像往常一般，会同道宫和南麓书院的符师，一起催动阵法，轰杀冲过来的魔门修士。

来自晶石里的灵气，和天地元气结合在一起，绽放出夺目的光华，在半空中划出各式各样的轨迹。晶石中的灵气不断流失，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白色的粉末，低阶弟子马上将其换下。

借助阵法的威力，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有许多魔门修士倒下，不过，这并不能完全阻挡魔门大军的脚步。

几个魔门修士，瞅准机会，在一处阵法上合力破开一个缺口，然后将那种怪异的法器投了几个进去。

在阵法里，原本有几名严阵以待的道宫修士，见机马上打出几记法诀，逃到阵法之外。剧震中，阵法像是乞丐身上的衣衫，破开许多道口子，而且来不及逃离的修士，已经当场身死。

风予帆后怕不已，因为刚才差点成为一只游魂。他正要退入就近的阵法，这时，一道狂猛之极的气息袭来，仿若怒龙出海，无可比拟。这种气息他并不陌生，天元魔门的修士便是如此，只是对方的境界，明显比他更高一些，他的手从袖子里探出，祭出一道符，四周天地元气霎那间出现了奇妙的变化，好像变成了一片沼泽似的。

他的对手如同陷入泥沼之中，举手抬足都大受影响。不过，对方显然早有准备，身上的战甲毫光闪动，开始疯狂吞噬附近的天地元气。

他心知不妙，自身的境界尚低，作为符师，没了天地元气，仅凭自身真元施展出的手段，威力要弱上不少，现在只好尽快拉开距离，退入阵法才能摆脱对手。

他脚下踩着一件青叶状的法器，奋力催动，便要离开。他的对手不依不饶，跃上半空，轰出数道拳劲从天而降。他情急之下，朝一旁闪开，却还是被擦中，这股霸道的力量，让他半边身子的真元有些涣散。

他不敢稍作停留，当即再次御器贴地窜出，这次巧的是，被半空中落下的一记法术，不幸击中，他的肩头染血，导致遁速大减。对手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拳朝他胸口袭来，倘若击实，肯定免不了骨断筋折，身受重伤。

眼见裹挟着巨力的一拳将要落下，他即便不死，也要重伤，却仍不打算放弃，双手各拈一张符箓，正要激发，忽地感到身子一轻，横移了出去，间不容发地避过这一拳。惊魂未定之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脱口叫道：“师父！”

乔江枫见到风予帆遇险，当即遁出阵法相救，刚才如果他没出手，风予帆基本不可能在那一拳下保住性命。他一挥袖子，裹住来自魔门修士的一拳，一拽一引，将力道尽数卸到一旁，还将顺手将此人丢了出去，对方不过入阳境的修为，自然无法威胁到他。

他没有停下脚步，马上拉起风予帆，朝阵法那边遁去。战场上一味的拼杀，只会让自己深陷险境，这一点他深有体会。现在最需要的是，以阵法遏制魔门的势头，尽可能地避免伤亡，拖得一久，魔门自然会溃败。

风予帆心中正感到放松，却突然被师父推开了，身周的天地元气，仿佛化作一叶扁舟，载着他一路向前飘去。

一个魔门长老出现在乔江枫附近，无法看清此人的身影，只能大致瞧见无数残影在游走。

乔江枫的身形被一股玄妙的意韵笼罩，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任由对手如何变换身法，始终无法靠近，似乎他已经遁入另外一个世界，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影子，这种感觉难以说清，不过看起来就是如此。

对手的拳脚，总是在他身周几丈外滑走，上面的巨力纵然少有人能够匹敌，却对他没有多少威胁。

这道“元界符”，是极佳的护身手段，也是他很擅长的一道符。天地元气在他意念的影响下，仿佛生成了一个世界，以至于看起来他就在那里，却又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魔门长老身影转疾，在乔江枫周围出没无定。不多一会儿，忽又慢了下来，只见许多张“冥神贴”飘落，一阵阴冷蚀骨的气息爆发开来，不断侵蚀那个天地元气生成的世界。

这位天元魔门的长老，竟在这时祭出冥神教的手段，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效果很明显，就像是沸水浇在冰雪之上，乔江枫的元气世界，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溃散。

魔门长老的掌上，覆满了那种阴冷气息，朝乔江枫拍了过去。对手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法靠近，而天地元气所化的世界，在他掌下正不断瓦解。

对手已近在咫尺，乔江枫一指点在对方的掌心，整个人借势弹了出去，像是难以承受那股巨力。

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指下，竟让魔门长老一时间顿住了身形。原来乔江枫此时遁出那个元气世界，可是却将魔门长老困在了里面，如今的元气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牢笼，让里面的人不得自由。

阴冷的气息猛烈地朝四周奔涌而去，元气世界最终土崩瓦解，不过“冥神贴”的威能也因此被耗尽。

乔江枫看似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危机，实际上，刚才那一指耗费了不少精力，因此牵动了伤势，真元的运转开始变得有点不畅。

他身化飞鸿，朝阵法遁去。只是身后的对手，不肯让他轻易离去，追了上来。

魔门长老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绽放，只是奔出没多远就发现，浑身上下有无数牵扯，让他无法如愿前行。

乔江枫在离去时，以天地元气结成层层叠叠的大网，这些网细微难察，又分布极广，只等着对手撞上来。

魔门长老此刻提拳便砸，虚空中漆黑的裂缝骤现，切断了周围流转不息的符意，他身周的束缚稍减，继续逼近对手。

随着一拳拳击出，虚空动荡不休，将对手的符意搅得一团混乱，不过这种手段对他的消耗也不小。

乔江枫大皱眉头，对手看起来信心十足，很有把握留下他。既然如此，那他就拿出些实力，和对方好好较量一番好了。

天地元气聚散无常，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在对手周围变化了上百次。

现在魔门长老也不敢轻举妄动，对手的符道手段变化莫测，他还没能看出，对方这次施展的是哪种符，便不敢贸然冲上去。

乔江枫的身法并不快，但玄之又玄的符道气息化生无尽，看上去好像有数道身影，在对手身旁徘徊，其中的虚虚实实，叫人难以分辨。

一道身影朝魔门长老飘去，看上去像是被拉长的灰色丝带，没有任何危险，只是这位长老却丝毫不敢轻忽大意，一拳缓缓推出，令虚空震颤不止，人影被粉碎了。

每次有人影飘来，魔门长老就运足巨力，抬拳相迎，一击轰杀，没有任何试探的意思。那看似轻飘飘的影子，贯注了精纯的符道意志，万一被缠上，对方便会趁机施展手段，借此扰乱他的真元运转，并不断削弱他的实力，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没了爪牙的猛兽，空有一身巨力，却无法使出来。

一道灰影再次飘来，又一次撞在他拳头上，毫无意外地碎成十多片，只是却没有马上散去，反而朝他面门激射而至，这次袭来的黑影，竟不是天地元气化生，而是一截衣袖，他双手急舞，将碎片拈住。

这时候，一只手掌轻轻印在他胸前，像一片羽毛飘落一般，无声无息。浑厚的真元裹挟着符意贯进他胸口，只是在这一瞬间，他没有去运功相抗，反而顺势生出一股吸力，将对方的手掌牢牢留在胸前。

在他的影子里，一道极淡的刀光悄然出现，直斩乔江枫，可是从中却感觉不出丝毫凌厉之处，似乎没有任何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