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死不过须臾（下）
方游的杀气凝如实质，于放歌身在其中，感到神魂被其侵扰，便使出塑命术相抗。他聚灰土为障，此障渐渐接近三尺来厚，不过此术看似简单，却融合了土行法术和禁法，是他毕生所修的体现。
这堵土黄色的厚“墙”，似实非实，尽管给人很坚实的感觉，却在不断溃散。对面的杀气无形而有质，切割着土障里肉眼难见的联系，这些联系是维系道法的根本，一旦被完全破坏，土障便会在顷刻间散去。
在这场战斗里，双方都很了解彼此，所以并没有那种惊天动地的神通对决，有的只是所修之道，在最根本层次上的碰撞，哪一方先撑不住，必败无疑。
土墙横亘在两人之间，看似厚实，但表面却不时荡起道道涟漪，像是原本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它就像被于放歌赋予了生命一般，尽管在被不断地摧毁，却又能立马恢复过来。
消长之势，维持在一个均衡的状态，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实际上，已经提起了全副精神，而大部分都是意志的较量，其中的凶险，只有对战的两人才清楚，旁人很难直观地感受到。
于放歌的塑命术已经登峰造极，当世不做第二人之想，但对手的杀生之道，同样超拔于世，罕有匹敌。他看起来一派淡然，好像势均力敌，其实正不断落入下风，面前这道坚实的土墙，奔溃也只需一瞬间。
土墙又薄了数分，正以某种极慢的速度，在不停溃散，照这样下去，对手的那道寒芒该刺过来了。
他双手一合，结出一道法诀，那道土墙瞬息缩成一团，接着一个巨大的土黄色圆球出现，并马上朝对面碾了过去。
方游看起来，就好象巨石下的一只蝼蚁，简直不堪一击，似乎下一刻就会被碾成肉饼。
几丈高的土黄色圆球，砸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顿时被陷了进去，嗤嗤嗤……！一连串密集的响声传开，圆球土崩瓦解，尘土四散，化作无数利箭，将道观的墙壁，打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只是他看上去，并未做任何举动，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圆球碰上他，只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不攻自破，被自生反击的杀气，轻易撕碎，复归于尘土。
但这并不是结束，道观的墙壁、门窗、瓦片、桌椅板凳、供奉的神像……等等所有的一切，包括地面上的小石子，都朝他飞去，好像他变成了一块磁石，而那些事物变成了铁屑似的。
他当然没有变，只不过有人改变了那些事物，所以它们才会朝他飞过来，砰砰砰……过了一小会儿，桃花观消失了，被一个巨大的椭球体事物取而代之，已经无法分辨这些事物本来的样子，总之它们形成了一样全新的东西。
啪！啪！啪！几道不大的声音响起，那个椭球体裂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人，他仿佛就是从一个卵里孵化出的新生命。
于放歌已经极尽了塑命术的变化，但还是伤不到对方，被轻而易举地破去。当然，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只是期望对方能露出一丝破绽，可惜并没有。
对方精纯的杀生之道，已经很难被法术撼动，这一点他已经确认过了。
双方都没有动，接下来将不再是互相试探，而是该……
于放歌悠然迈步前行，朝对方走去，仿佛只是去踏青而已，但到了这种时候，自然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方游毫不示弱，同样踏步上前，对方既然敢上来，他有什么理由退缩呢，这本就是他期望的对决。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快，缩短到了一丈多。
这时，于放歌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朝半空虚扯，仿佛拽住了什么事物。
方游瞳孔剧缩，心道来了，也定在原地。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比缚命六术，更诡异的道术，此术尽管代价极大，可也近乎无法躲避和防御，只能生生承受。
他现在就必须承受此术，那么对方呢，能不能承受此术带来的反噬？
于放歌施展了截命术，短暂地截断了对方的命数，令其浑身微妙的气机，出现了些许紊乱，可惜诸天缚命轮不在身边，不然的话，此术的威力将会更强。
但所承受的反噬也更厉害，所以这件事，其实有利有弊，至于结果如何，还要看当时的情况，以及运气。
他手中出现了一只铅灰色的壶，其中冒出几道灰烟，在空气中舞动个不停，却并不会散去，此物唤作“飞烟剑壶”。尽管叫飞烟，其实那些飘舞的灰烟，并不是燃烧后产生的烟尘，而是一种精金微粒，被他手中的壶所吸摄，才形成了这种异象，这是一件颇为奇妙罕有的法器。
方游见到那只剑壶出现，知道对方已经拿出了十足的手段，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对方那奇诡的法器，他可是早就领教过，堪称防不胜防。
于放歌伸手捉住一道灰烟，抽了出来。灰烟好像一下子凝固了，不再舞动，仿若剑形。他的确修过剑道，只是并不算多么擅长。
他一剑刺了出去，看起来很轻松，而且就那么浑不费力地刺中了对手。
方游刚刚只是身子微晃，甚至没有去躲闪，便被对方一剑刺中。不是他不想躲，只是对方这一剑，似剑道而非剑道，不仅融合了衍命术，有种必然会落在他身上的味道，而且那道烟剑，还能在虚实间任意转换。
在这种距离，不管他如何腾挪，都躲不掉这一剑，如此一来，他索性避开要害，硬受了对方一剑。
于放歌没有停下，再次捉住一道灰烟，刺向对手，没出任何意外，对方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他再捉，再刺，再中。
方游身子晃了晃，重新稳定下来。三道烟剑留在他身上，对方没有将其收走，他也不允许对方收走。
于放歌脸色煞白，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连续动用截命术、衍命术，他现在受到了严重反噬。
此刻，一道寒芒乍现，从他身体穿了过去，接着一闪消失了。
场上再次归于平静，这一次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方游踏前一步，想要确认对手的状况。谁知于放歌忽然又动了，他这次捉住一道灰烟后，并未斩向对手，而是一剑斩向上面的阵法。
阵法裂开了一个口子，一道烟尘涌了出去，飞出老远。
方游等了一会儿，放出神识反复感应，最后走上前去，来到对手面前。
他狂笑不已。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