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他真的像妈妈说的，心里很难过吗？
在他又一次转头看老爷子时，老爷子笑着看向他，夹了个鸡翅放在他碗里，摸着自己的脸：“太爷爷脸上有东西吗？小夜今天看了我很多次了。”比过去加起来的还要多不知道多少倍。而且今天对他出奇的好，进门就叫了“太爷爷”，还陪他聊天。
宋夜摇摇头，看了眼碗里老爷子刚给夹的鸡翅，又看向他：“太爷爷，平时我们不来，你都一个人在家吗？”
他问完这话，一桌本面色和善的人一下都变了脸，只有夜易和小叔夜子诚淡勾了下唇。
老爷子扫过一圈人各异的脸色，冷笑了下，看向宋夜时又变得和蔼，缓缓跟他道：“太爷爷老了，脾气又不好，别人也不愿意老看我这老头子的臭脸，所以就没人来了。”
指了指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李正，“也只有李正爷爷肯陪我这个老头子过。”所以今天说什么都让他上了席，这个位置也只有他配坐。
李正被他的话说得有点感伤，睁了睁有些模糊的眼，什么都没说。
宋夜看了看李正，小脸上爬上了一丝忧伤，是为太爷爷。妈妈说得没错，太爷爷其实很可怜，心里是难过的。
他扭头看向夜易：“爸爸，我们以后有空多来看太爷爷吧。”
夜易心中一暖，对他一笑：“好。”抬眸看向老爷子，跟老爷子的眼色对了个正着。
老爷子有点别扭的赶紧挪开眼，又看向宋夜，小心的伸手摸着他的头：“小夜越来越懂事了，对太爷爷真好。”他实在诧异，他今天怎么会表现得这么不一样。
宋夜抬起小脸，认真的看着他，口气软软糯糯的：“太爷爷，是妈妈告诉我，要对太爷爷好，太爷爷很不容易，一个人很孤单。”他点着小脑袋，“我今天知道了，妈妈说的没错，太爷爷心里一定很难过，所以我以后都要多来看太爷爷。”
他说这些话，虽然有一些讨好的成份，希望太爷爷能接受妈妈，对她好一些，但是也是真心话。
老爷子听完他的话，微微一愕，宋漪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他对她态度那么不好，她还让小夜要对自己好？
夜易暗觑了眼老爷子微愣的脸，会心一笑，偷拍了下宋夜，宋夜赶紧偷摸着从眼角瞟他，他笑着对他暗眨了下左眼，偷偷在桌下对他竖起大拇指：干得好！
宋夜接收到讯号，对他抿嘴一笑。
可宋夜的话让桌上有的人不乐意了，大姑夜汉君傲慢的“哼”了声，把手中的筷子往面前的桌面一扔，“喀拉”，筷子交叉躺在桌上。
满桌的人都看向她。
“哼”夜汉君冷哼，笑眯眯的逗他：“妈妈？我告诉你，你迟早会有一个新妈妈，总之不会是那个女人。”搅和不嫌事大。
宋夜的小脸变得愤怒，眼泪也要掉出来，伸手指着她：“你这个坏女人！我的妈妈永远都是我妈妈，不会是别人！”
夜汉君好笑，小鬼到底是小鬼，只会哭哭闹闹。
眼看事情越来越无法收拾，一桌人都捏着把汗，眼睛不停在夜汉君、宋夜、夜易和老爷子脸上瞟。
夜易已经忍无可忍，冷眼一扫夜汉君：“大姑，今天是老爷子寿宴，如果你不想好好吃饭，那麻烦你出去。如果是我和小夜不该来，那我们走。”说完一起身，拉起宋夜就要离开。
“啪！”一声掌拍桌子的响声，满桌子的碗也跟着被震得“哐啷”直颤，大家都跟着缩了缩脖子，一屋子安静，夜易也停住步子。
老爷子拍在桌面的手稳稳按住桌子，“我看谁敢走。”扭头一瞪夜易，“坐下！”
夜易咬了咬牙，看了宋夜一眼，宋夜拧着小眉头看他，暗拉他的手：坐下！坐下！
他一松牙龈，面无表情的转身坐下，宋夜也赶紧屁股落了凳子，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一转，小手搭上老爷子拍在桌面上的大掌，轻轻摇晃，声音软软的：“太爷爷，别生气，我们不走。”
老爷子扭头看他，他圆呼呼的小脸蛋上，一双极似夜易的凤眼睁得圆圆的，满是诚恳和请求。
小孩子是最不会骗人的，他心一下就变软，脸色也变得柔和：“太爷爷不是生你的气，今天就你最乖。”
宋夜一下笑起来，“太爷爷不生气就好，能长命百岁！”
老爷子被他逗得乐了乐，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小夜嘴真甜。你好好吃饭。”
脸一转，脸色骤变，阴沉冷厉的扫过一桌人，直盯在夜汉君脸上。
夜汉君刚刚的气势一下就萎了，背脊凉透，身体僵硬。
一桌人都拿眼角瞅她。只有夜易冷着脸正面盯着她。
“你要是不想好好给我祝寿，现在就滚。”老爷子冷厉的一声，直扫夜汉君。
夜汉君嘴角僵硬的扯出一笑，声音也是讨好：“爸，您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不想好好给您祝寿。我这不是……”
“闭嘴！”老爷子一声喝，“你要留下，就好好吃你的饭，别再多嘴。”
呵斥完她，头一转，看向宋夜，又变得和蔼，“小夜，太爷爷刚给你夹的鸡翅，快尝尝，可香了。”
宋夜赶紧点头，拿起筷子夹着鸡翅就往嘴里塞，埋着的小脸上，凤眼亮晶晶的，心里已经乐开花，太爷爷这是帮他们说话。看来，太爷爷也没有那么讨厌妈妈嘛。
一桌人见势，赶紧又二话不说埋头吃起饭来。
只有夜汉君还愣在那没动弹，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爷子。老爷子这是帮着夜易他们说话？刚那意思，是让她不要说宋漪那女人的事？他以前不是这个态度啊！
夜易嘴角微扬了下，扶起筷子的同时，扭头看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正面色和善的跟宋夜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抬眸跟他对了一眼，夜易对他淡淡笑了笑，老爷子故作严厉的瞪他一眼，又垂下眸，继续跟宋夜说话。
夜易不在意的一笑，拿起筷子继续吃饭。真是老小老小，老爷子有时候真跟孩子一样，是需要哄的。
又看了眼身边的宋夜，或许，他就是能让老爷子尽快解开心结的最佳武器。
一顿饭吃完，各有心思的一屋子人在夜家老宅里坐了一阵，便各回各家了。
只有夜易和宋夜还没走。
老爷子一直跟宋夜说东说西，好像是寂寞太久，突然有重孙能陪他说话，他话匣子一下就打开，舍不得他走。
夜易会心的在一旁，也不去打扰。今天好不容易让老爷子对漪消除了点戒心，他不想去破坏这种和谐。
看老爷子和宋夜说得起劲，他笑了笑，起身往屋外走，去给漪打个电话。他们来了夜家老宅这么久，漪应该等得着急了。
可电话拨过去，是关机状态。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粗心鬼，手机没电了也不知道。
又给林笑打了过去，电话接通，传来林笑诧异的声音：“夜总？”
夜易一笑，“叫漪接电话。”
“漪？”对面的人愣了下，“她没跟我在一起啊。”
夜易微拧眉，“她没找过你？”
“她给我打过电话，但是什么都没说就挂了。”林笑的声音一下变得紧张，“怎么了？她有事？”
“没有。没事，挂了吧。”
收了线，夜易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一片漆黑，眉头微拧，她没去找林笑，难不成自己待在家？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转身往屋内走去。
而他打电话要找的那个女人，此时正跟莫子初在慕森的小隔间里，喝得天地不知为何物。
桌上已经摆了六个清酒空瓶，还有一个倒了一半的。
宋漪双颊酡红，不停的笑，其实她没喝多少，大部分都是莫子初喝的。
他们从大学聊到了四年前，又从四年前聊到现在，中间那失联的两年，他们也都把各自都干了些什么聊了一遍。
两个喝得痛快、尽兴的人，并不知道，此时，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落地玻璃窗外的一辆车里盯着他们。
而他今天好像很容易就醉了，醉的神志不清，甚至脑子里时不时会闪过那个女人的影子。大概是被她缠太久。
笑着摇了摇头，想甩掉那个女人的影子，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伸手，轻轻抚摸对面女人柔顺的头发，唇角有带着醉意的浅淡笑意，“漪，爱了你这么久，我是不是该放手了？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你也很爱他，我好像已经没有继续爱下去的理由。这样的坚持，可笑，也很可悲，对不对。”
他自嘲似的笑了一阵，“如果他不找你，我就当是你愿意陪我，陪我好好给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划个句号。我会试着用另一种关系跟你相处。”
又留恋的在她头上轻抚了一阵，收回手，端起酒杯又一口喝了下去。喉头饮下的隐有苦涩。
一杯完后，又是一杯，他端着酒杯轻碰了下对面已经睡过去的女人的空杯子，“漪，干。”一杯又饮尽。
一杯接一杯，这半瓶喝完，他又要了一瓶，似乎是想拉长跟她相处的时间。
又喝了半瓶后，他觉得面前的影像开始模糊，朦朦胧胧中，好像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脸，她愤怒的样子，晶亮的眼睛，她跟他说“我不要你了”时的凌云壮志。
呵，还真是个祸害。
醉意朦胧的一笑，“慕容四示，小四，你还真有本事。”到这个时候还来扰乱他心神。
头晕目眩中，他掏出手机，给冉路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传来冉路稍有疑惑的声音：“莫总。”
他尽力保持着清醒：“你现在来慕森，我跟漪喝多了，开不了车。”他现在这个样子，打车只怕他们俩都没法安全到家。
“好，我马上来。”
电话切断，他把手机摸索着放回口袋里，仰倒在椅背上，伸手揉着疼痛眩晕的额。
而在玻璃窗外一片漆黑的车里，一直看着这一切的女人，隐在暗中的脸上一片凌厉，嘴角勾出一丝诡笑。还真是运气好，难得到这块来办事，刚好让她撞见这么难得的老情人互诉衷肠戏码。
“呵，宋漪，莫子初，我会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掏出手机，拨了个号，“你现在立即开车到慕森来，停在附近，听我指示。”
电话从耳边拿下的瞬间，对面一辆车刚好从她坐着的车边经过，灯光扫过她一直隐在暗处的脸，她脸上极致阴狠却艳丽的笑容一闪而灭，是莫语。
十多分钟后，莫子初的手机震动，他从昏昏欲睡中找到一丝清醒，接起，冉路沉着的声音传来：“莫总，我马上到。”
“好。”他揉了揉疼痛的额头，挂断电话，看向对面趴在桌上的女人，她早睡到不知道哪国去了。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弯腰把她掺起来，把她的手挂在自己脖子上，搂住她腰，拿起她的包，带着她走出了隔间。
出了慕森的门，一辆车刚好停在他们面前，他没有多想，拉开车后门，扶着她坐了进去。
关上车门，他让宋漪靠在自己肩上，然后闭眼仰倒在车靠背上，交代：“先送漪，后面的事交给你了。”然后便安心的休憩。
车子发动，往前驶去。
马路对面的加长劳斯莱斯里，莫语看着开走的那辆车，嘴角一抹得逞的笑意，“祝贺你们。”
然后头一转，脸色一冷，“回家。”
劳斯莱斯缓缓驶离。
几乎同时，一辆奥迪停在慕森门前，冉路和齐申佳急急忙忙下车往餐厅里跑。
齐申佳边跑边回头看着刚刚驶离的劳斯莱斯，疑惑的拉了拉冉路的衣袖：“冉路，那是不是秦家的车？”
冉路回头看了一眼，“是。别管那么多了，赶紧先进去找莫总和漪。”
“哦。”齐申佳应了声，跟着他往里走，还是扭头看着开走的那辆劳斯莱斯，她刚刚好像看到车后座上坐的是秦家大小姐。
没两分钟，两人就从餐厅里出来了，扑了个空，哪有莫子初和宋漪的影子。
“会不会是莫总等太久，先带漪姐走了？”齐申佳皱眉看着冉路。
冉路面色冷峻，“不会，我刚刚才给莫总打过电话。”
说完，立即掏出手机给莫子初拨了过去。
无人接听。
他握着手机的手垂下，看了眼刚刚劳斯莱斯开走的方向，眉头微拧。隐隐有种不详的感觉。
齐申佳拉了拉他的手，“莫总一个大男人，没事的。你难道还不放心你们莫总的人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