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夜易看着她上了通往秦氏大楼的台阶，脸上的柔和敛去，被沉重取代。

等她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打电话叫李扬把车开过来，然后回了公司。

晚上，等一切都沉静，宋漪躺在夜易怀里，被他有力的手臂圈住，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手指有意无意的在他赤裸的胸口划着圈圈。

她还有一肚子话想问他，但是不知道从何问起。

夜易被她无意识的动作撩拨得心猿意马，哀叹：“老婆，你再这么勾引我，我就忍不住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赶忙停了手，小手缩在他胸前，咬了咬唇，该问的还是要问，那就先从她爸的事开始吧，关于莫语的事，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问。

“我白天问你的关于我爸的事，你说的有办法，是不是从白若身上下手？”

夜易没想到她这么锲而不舍，这问题迟早得答她，懒洋洋的应了声：“嗯。”大手轻抚着她背，脑子里已经在盘算怎么应付她这个问题。

片刻，她抬头看他，微拧起眉，“白若她会轻易说吗？她还指望用这事威胁秦雨要股份呢。”

夜易从眼皮下觑她，笑了笑，“尽力而为呗。”

尽力而为？宋漪拧眉，这不像他的作风。细细盯着他一派泰然的脸，看不出蛛丝马迹。

但她对他太了解，但凡他说出来的事，就一定有把握。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有办法，这会儿怎么就变成尽力而为了？

她研究的表情表明她不信他的话，他老婆是越来越精明了。

夜易边抚着她背，边状似无意的转移话题，“先不说白若，如果你爸住院的事真是秦雨做的，你打算怎么办？”他已经捡轻的说了，没说秦雨害死秦耀武。

宋漪眉心跳了下，过了片刻，轻轻一声：“嗯。”

她不会否认，她确实觉得秦雨该死。

“我爸养了他二十几年，视如己出，哪样都不少他的，他不但不懂感恩，还要置我爸于死地，竟然对他下杀手。我要是不希望他去死，那我不正常。我爸明明有所察的，但是直到去世前，还护了他，真不值。”

夜易听着她的话，眉头越发拧紧，这是他最担心的事，就怕她走极端。所以才犹豫，要不要把秦雨干的事都告诉她。现在她说这些话，他就更不敢轻易跟她说了。

他担忧的看着她，思索着该怎么开导，就听她又道：

“但是希望归希望，人还是该有理智的。”声音几分凉薄，“不能因为恨他，我就亲自去杀了他。处理他的最佳武器，应该是法律。”

她似无奈，又似愤恨的哼了声，“但是，法律这东西，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讲究证据，这很理性，也没错。可有时候，你明知道那个人犯了罪，却就是没办法拿到证据，你就只能眼看那些犯了罪的人逍遥法外。

“你在心里恨，想杀了他，却无计可施。他们活得比任何人都潇洒，在暗处窃喜，用嘲笑的眼光看你，你却只能忍着。这种感觉，真能把人逼疯。”

她心内的交战和压抑，夜易能理解。暗叹着又把她往怀里搂紧了些，“漪，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犯了罪的人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你相信我，会有证据的。有我在，绝不会让害死你爸的人逍遥法外。”

他低头看她，“所以，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不要钻死胡同，所有的问题，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我明白。”她把头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幸好有他在。

“可明白跟情感是两回事。有的东西，是你压抑也压抑不了的。”

她说得很实际，夜易也想不出更多的话来劝她。自己也是人，也曾在理智和情感边缘挣扎过。

这才是人性，会挣扎，会痛苦。所以很多时候，人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她身边守着她，陪她度过最难熬的日子。

不想让她再围着这事费神，他开始转移她注意力，“漪，告诉你个好消息。”

好消息？宋漪抬头看他，他光洁的下巴就在她头顶，微扬的嘴角带着点倨傲。

她禁不住笑了笑，把他得意的。

“什么好消息？”

“顾蔓桐自己走了。”

顾蔓桐走了？勉强算是个好消息吧，虽然她不是很感兴趣。

既然他这么有成就感，她就配合配合他，“她怎么这么自觉？”

他带着点小骄傲，“你老公我坚贞不二，识趣的就该自己走。”老爷子跟顾家都没得罪，三全齐美。

她“噗哧”一笑，看样子他对自己的坚贞很是满意。

“对，你坚贞不屈，感天动地。”

他对她的玩笑嗤之以鼻，“拿出点诚意行吗？”

宋漪一笑，伸长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了口，“够诚意了吧！”

他不满意的撇了下嘴，“勉强。”

她笑了笑，盯着他一派闲散的脸，眼中闪过一抹沉重。

顾蔓桐她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困扰她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就是莫语。

他就对今天在餐厅发生的事一点没感觉？

莫语的生日，他打算怎么办？

她想问，但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垂下眸，手指又开始无意识的在他胸前一下一下抠着。

这小动作挠得夜易浑身都在痒，想直接把她摁在床上办了。但看她一脸若有所思，他只好先忍了，照顾老婆的情绪比较重要。

轻问：“在想什么？”

他低柔的一句，把她从胡思乱想终中拉回来，抠着他胸口的指也一停，又缓缓抬眸看他。

他虽然还是一脸慵懒，但是漆黑的眸里都是认真。

她眨了眨眼，他真的对白天的事毫无感觉？但她那时候分明就看到了他的反常，感受到了他的压抑。

既然他问了，那她就说。

“莫语的生日，你打算怎么办？”

夜易脸色无变的看着她。她很平静，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从今天中午遇过莫语后，她就一直心事重重。

他本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但是她问了，他就不得不去想。

打算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第一反应是不去，可是莫语一番话，把他心里的愧疚和亏欠都撬了起来。

他们当的那个约定，他都快忘了，可她提醒了他。

她说最后陪她过次生日。

这相对于他们当时的那个约定，已经可以说是最讲道理的要求。

难道真连她这个请求都要拒绝？

他眼光闪烁不定，在失神，宋漪全看在眼里。不需要多说，她知道他在纠结、矛盾。

她记得莫语今天对他说的话：希望你没有忘记你说过的话。

他们当年到底说过什么？

说一点不在意，那是骗人。但是那阵自己离他们的生活还很遥远，她也知道他现在一心都在自己身上，那又有什么好过不去的？

但终归这事在心里是个疙瘩，不问出来，她憋得慌，就会永远是个疙瘩。

犹豫片刻后，还是轻问了出来：“你跟莫语，有什么约定？”

她清清淡淡的一句，似在夜易心头敲了记闷棍，他凝神看她。

自己连个肯定的答案都给不了，她会怎么想？

她的话让夜易放下一半心，眼光闪烁的看着前方某一点，片刻，“其实只是随口一句话，没想到她一直记得。”顿了顿，“就是一次她生日，跟我说：以后我的每个生日，你能不能都在我身边。我说好。”

他话落后，满室安静。

他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概括了所有，却让宋漪心里起起伏伏，难以平静。

她能想象莫语说这话时的期盼，还有听到夜易回答时的兴奋。那是一个对未来的陈诺，她铭记在心，可后来一切都变了。那个时候，谁又能料想到以后？

她静静靠在他胸口，睁大眼，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难受吗？难受。

在意吗？在意。

责怪吗？

不怪。

也有一种释怀，释怀他为什么纠结，为什么难以做决定。

莫语的要求，并不过分。她只要求他陪她最后过一次生日，没有用他当年的话强迫他要守约。

这样的莫语，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她静静思考的这片刻，听到了他逐渐紊乱的心跳。

拥着自己的那双手臂也变得有些僵硬。

他在紧张。

她心底一叹，这个男人啊，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是在意的。

在意她怎么看，在意她所想。

“夜易。”轻柔的唤了声。

“嗯。”他喉间哽出单调的一个音节。

“我心里的疙瘩解开了。”

她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紧拥着她的那双手臂逐渐放松，她听到的那个心跳，在急蹦了几次后，渐渐平静。

她嘴角微微翘起，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左右了他心绪的起伏。

对他跟莫语那个约定的最后一点点介怀也消失。

她缓缓闭上眼，平和的脸在他温暖的胸口轻蹭了蹭，“睡吧。”

她感觉拥着自己的男人身体僵了下，然后又放松，他是不敢相信这事就这么过了。

“嗯。”头顶传来他轻轻的一声，然后他动了动，房间的灯熄灭。

一条修长的腿缠住了她，额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是他的唇。

她笑了笑，从他的动作中，她好像听到了千言万语。

自己好像越来越懂他了，就算他不说话，他的每个肢体语言，她都能理解。

她不想追问他会做什么决定。她想，他现在也还决定不了该怎么做。

如果自己是他，也会跟他一样。

矛盾、纠结，那才是真实，有血有肉，外表刚硬冷漠，内心却柔软的夜易。

这样的他，让她想紧紧拥抱。他是她的，这时候不想让他想别的女人。就算他要矛盾，要纠结，也等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抱在他后背的柔软小手缓缓下移，一点一点爬着他光滑的皮肤和肌肉到了他腰间，轻柔的抚摸，立即感觉他精瘦的腰际一挺，她嘴角扬起一抹狡黠。

“老公，夜黑风高，你不想做点什么吗？”柔柔软软的嗓音带着暧昧。

夜易兴奋的哼了声，什么都能忍，这个不能忍。老婆难得主动，他浑身的细胞就算睡得再熟，也早就被叫醒了，兴奋的活跃着、叫嚣着。

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漆黑的眸在黑暗中亮如捕猎的豹，“老婆，我早就想做点什么了。”一俯身，捕住她带着狡黠笑意的唇。

她双腿勾住他，如蛇。

夜还长……

挣扎、纠结中的时间总是很难熬，但也是过得最快的。

两天一晃而过。

宋漪如常的过着日子，没有任何不同。

可夜易不是，困扰他的那个问题，直到日历撕到了十一月三日这张，还是没有结果。

如果莫语没有再找他，那就让这天这么平淡的过去吧，他如是想。就算亏欠感会更浓，过了也就过了。

一个白天，很安静。

下班，回到家，看到在客厅里沙发上玩的母子俩，他莫名松了口气。

宋夜欢快的叫“爸爸。”

宋漪笑看向他，“回来了。”这天她没忘，也没想过任何可能性。不论他做什么决定，她都接受。

“爸爸快来陪我玩。”宋夜摆弄着一套拼图。

夜易笑着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随手拿起一块拼图，看了看坐在他另一边的宋漪，她低头跟宋夜拼着拼图，跟平常没有任何不同，他烦躁了一天的心，平静下来。

低头跟她们一起拼起拼图。这才是他想要的，也该过的日子。

在他以为，这一天就要这么平静的度过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刚放松的精神突的一绷，直觉不想去接这电话。

任凭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很久，停了一次，又再响起，他无动于衷。

宋漪抬眸看了他很多次，他脸色平静，可眼中一次又一次闪过的挣扎没有骗过她。

宋夜疑惑的扭头看向他：“爸爸，接电话。”说完又低头摆弄他的拼图去了。

夜易手中捏着正要拼的拼图顿了下，继续安在了它该在的位置，“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用接。”

语气淡淡，宋漪暗叹了口气，把一块拼图按在拼板上，“接吧。”

夜易眉头微拧，抬眸看她，她抬起头，对他一笑，“逃避可不是你夜总的风格。”开了句玩笑。

夜易脸色有点不好，“这玩笑不好笑。”

确实不好笑，宋漪收了脸上浅淡的笑意，放下手中刚拿起来的拼图，“你不接，她会一直打。你逃得过今天，有想过以后吗？我看得出来，莫语有变化，你想让她再反弹回从前？”顿了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都必须跟她说清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