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末世（二）

“三年前，突然从这座城的下方涌出无数怪物，那些怪物就像是巫师召唤的行尸一般可怕，它们直接将这座城逼近了绝境之中。萨伦率领真宗奋力抵抗，但天空中却降下十名长着翅膀的人类模样的怪物，他们、他们就像传说中的圣灵一般拥有压倒性的力量，真宗被击溃，而我们只能保护一部分幸存者暂时退出星耀城。说实话，那场逃亡是我从未见过的最惨烈的灾难，只有三百多人逃出生天，剩下的都死了。”

欧文一边佝偻着腰在秘道中前行，一边讲述着曾经的可怕经历，“我以为我曾经历过巫王之乱便见到了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一面，但很显然我错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玛丽娜在一边沉默着。

“但这不是你们最后一次抗争，对吗？”

裘德在欧文的身边举着火把皱眉问道。他们曾是好友，欧文是少数能从底层爬上去的军官，他凭借的是正直和军功而非贵族头衔。裘德很喜欢欧文，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一个流氓地痞会与一个老好人成为朋友。

欧文目光呆滞的点点头，“真宗在这一战后损失惨重，萨伦大人与几名幸存下来的商会领袖一同向哈努卡教会求救，但哈努卡教却背信弃义，他们设下圈套将萨伦大人引诱到都城马格梅尔，但等待萨伦大人的却是联合王国的元帅塞德里克和几名从未听过的年轻主教，那些主教是……能力者。萨伦大人自己一人逃了出来，与他一同前往马格梅尔的十五名巫师全数葬身在那儿。而当萨伦大人返回时，我们这边也已经哗变。”

“就是那些血徒？”

丽塔冷哼一声，她显然厌恶那些杂碎巫师。

“没错，他们根本就从未臣服于真宗，当看到真宗大势已去时，就像是已经安排好的一样，突然出现了几十名血徒，他们倾巢而出攻进了真宗的营地。真宗的巫师在星耀城的那一战后早已元气大伤，高阶巫师所剩无几，血徒那肆无忌惮的里外夹击下，真宗几乎全军覆没。剩余的要么被迫加入血徒，坚决不从的被杀死……”

欧文浑身一颤，“然后分食掉。”

玛丽娜皱了皱眉。

“萨伦大人虽然逃脱了哈努卡教会和塞德里克元帅设下的圈套，却还是逃不脱血徒的埋伏。”

欧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所有被囚禁当作血徒食粮的幸存者亲眼目睹了那些残暴的血徒将萨伦大人剥皮分尸的场面，那些血徒是故意的，他们摧毁了所有人仅存的希望。包括我自己的。”

“天哪……”

裘德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那些血徒一定与哈努卡教会和疯王亚当勾结在一起了，这是蓄谋已久的圈套。疯王亚当必须摧毁这个在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集团，这样，他将势不可挡。”

丽塔边走边说道，“看来萨伦也是以诺的工具，我早就听说他在背地里与哈努卡教的上层接触频繁，他们似乎也在搜罗全世界范围内的能力者，并拉拢赋予神权。而这些能力者便成了教会的忠实走狗。”

“萨伦想要利用教会来制衡元老院，却没想到亚当会突然从天而降。”

玛丽娜点点头，“他的出现打乱了一切格局，而很显然塞德里克一直都是白银之城的人。弗劳德曾说过他认识沙德，甚至与妖后辛西娅有联系，所有人都被他的那张面具给欺骗了。”

“异界，辛西娅，比列，这几个势力不可能被一网打尽，如今的世界必定还留存着……”

玛丽娜的话还未说完便看到欧文摇了摇头。

“或许吧，但据我所知，辛西娅和比列已经死于疯王亚当发动的那一场最大规模的战争之中。至于那些异界的恶魔，‘柱’被某种力量彻底毁掉，连接着异界的通道已经彻底关闭。它们根本不可能通过仅存的那些小型传送门送来大批量的军队。整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能与联合王国对抗的势力了。”

欧文叹息一声。

“所以，你才放弃？”

玛丽娜问道。

欧文半晌无语，他看了看前方昏暗的通道，这才重新开口，“三个月后，世界迎来了死亡的那一刻。所有人心中都像是被突然掏空般感到一阵失落，那并非面对眼前的残酷景象而感到的绝望。那是……更黑暗的绝望。大地死去，除了人类之外的所有生灵几乎都绝迹了。没有了食物，没有了希望，我亲眼看着不少人选择自我了结。而我……很懦弱，我想要活下去，我曾想过就此结束，但……我没有做到。”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我成了血徒的走狗，我曾亲手杀死过那些幸存者，然后就像是对待那些牲畜般将他们分割分食。”

欧文突然停下脚步捂住了自己的脸，双眼透过指缝惊恐绝望的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我成了魔鬼，我自己选择成为了魔鬼！”

“你这个……白痴！”

裘德忽然一拳揍在欧文的头上将其击倒在地，“妈的！你疯了吗！你可以反抗！哪怕死也比现在这样强！你却、你却选择与那群吃人的王八蛋站在一起！”

“我、我想过要反抗！我发誓！但、但当我看到那些被活生生的剥皮并被割开血肉的人时，我害怕了！这要比死更加可怕！”

欧文倒在地上捂着脸抽泣着，“你没有见到过……”

“我他妈的见过！”

裘德瞪视着他，“我发誓我见到那个场景！那个女人是对的，你咎由自取！你的确不配与他们呆在一起，你甚至让我感到恶心！”

裘德说着吐了口唾沫不再理会欧文。

玛丽娜低头看着这个可悲的人，最后伸出手，欧文哆嗦着看着她。

“你还有选择，一次赎罪的机会。”

玛丽娜说道，“帮我们一个忙，帮你自己得到解脱。”

丽塔在一旁闭上了双眼，她知道这对欧文来说是应得的结果。

欧文握住了玛丽娜的手，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谢谢你，女士，谢谢，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谢谢你！”

所有人都知道欧文所求的那一个结果是什么。

永恒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