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选择

苏珊缓缓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让她禁不住将头侧到一旁，当她看到身旁席地而坐的一个近在咫尺的模糊人影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昨天遭遇的一切。

苏珊猛然翻身挣扎着坐起来，当她的双眼适应过来后，她才发现面前坐着的人是薇薇安。

“你醒了。”

薇薇安面无表情的说道，她的手中还捧着个碗，里面冒着热气。

“你……”

苏珊的嗓子干的像是要喷出火来，她咽了口唾沫才再次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苏珊茫然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荒野之中，而并非那个可怕的城镇。她惊慌的看向自己的身上，一个破斗篷披在她的身上，上面遍布肮脏的血迹。苏珊立刻转头吐了起来，她想要将斗篷扔到一旁，但她知道斗篷下面没有别的遮体的衣物。

所以，昨天自己所经历的那噩梦般的一切并非虚幻。

“为什么救我？”

苏珊明白，肯定是薇薇安返回救了自己。

薇薇安看着手中的碗保持沉默。

“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里！我已经……已经……”

苏珊泪流满面，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她闭上双眼又立刻睁开，昨天那地狱般的经历让她战栗不止。

“因为你死不了。”

薇薇安冷冰冰的说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死了，但是你再次活了过来。”

“你可以将我烧死！”

苏珊愤怒的瞪着薇薇安吼道，“慈悲！你简直要比那些魔鬼更加残忍！你本可以让我从这个世界上解脱！让我摆脱这个诅咒！”

薇薇安看着苏珊依然面色平静，她喝了口碗里的粥，又将地上摆放的破布上的一条切好的腌肉塞进嘴里。

“求你，杀了我吧！就上前天晚上那样，杀了我！”

苏珊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

薇薇安忽然开口。

苏珊没有言语，她已经不在乎任何事了，如今她万念俱灰，也许她可以返回那座山上然后跳落山崖……

“我是薇薇安·诺克斯，诺克斯家族的正统继承人，联合王国最有实权的三个家族之一，比列所占据的那座城就是原本属于我们家族的麦海迪城。我亲眼看着比列杀死了我的双亲，我看着那些魔鬼将我的亲人赶尽杀绝，他之所以留着我是因为他发现我是个能力者，他需要我的力量，并利用这种力量来建立起自己的军队。”

薇薇安一边咀嚼着肉条一边讲述着似乎根本不是自己的事，“我被比列囚禁了五年，我曾不断的祈祷能有人来拯救我，我也曾失去所有的希望寻死。就像我说的，比列不会让我死去，他给我注入魔鬼的血液，让我不断的从死亡中重新醒来，于是，我知道，我根本无法逃脱这个魔窟，我只能苟延残喘。”

苏珊稍稍平静下来，她放下手臂看着一脸平静的薇薇安，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上去与自己一样瘦弱的女孩儿会对这样的悲惨遭遇无动于衷。

“那仿佛就是永恒，我逐渐开始让自己去习惯这些折磨，毕竟当你失去了希望，当你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你就不再理会在你身上所发生的糟糕的事。”

薇薇安抬眼看了一眼苏珊，然后又移回视线盯着面前的火堆，“在你被比列抓到地牢之前，你所在的那个牢房内并非空空如也，在大概四年前，那里曾关押着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从来不说。他一直在与这样的境遇抗争，他曾数次逃狱又被抓回来，但他从未放弃过。他学习那些魔鬼的思维，他将自己的怒火化为力量，他在黑暗中等待着时机，他要比那些魔鬼更加凶狠，他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绝不会放弃复仇。”

苏珊停止了哭泣。

“但在一年前，他被带出了牢狱。我不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他再也没有回来。”

薇薇安从火堆上架着的破铁锅内盛了一碗粥递到苏珊的面前，她直勾勾的看着苏珊，直到苏珊慢慢接过那碗粥，茫然的盯着扑面而来的热气。

“那个男人离开时一直在大笑，他嘲笑所有的魔鬼。并且，他还给我留下了一个匕首的碎片。”

薇薇安看了看自己手掌中心那道轻微的伤疤。

苏珊终于知道薇薇安那天杀死比列手下时所用的尖刺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内心更加空虚，我认为那个男人的反抗最终还是失败了，全是徒劳无功。没人能成功逃离这个魔窟并复仇。但是……我没有扔掉那个匕首的碎片，因为也没有地方可以扔，我天天看着那个在这牢房内唯一的武器。最终怒火开始在我的心中燃起，那并不是对魔鬼的憎恨，而是对自己不共命运的恼怒。我沉默的控诉一切，我歇斯底里的谩骂所有神明，我诅咒那个赋予我这个该死的能力的存在。”

薇薇安冲着苏珊微微一笑，“没错，我跟你一样曾经将我的能力当作诅咒。但怒火却并未消褪，它灼烧着我，让我更加痛苦。最后，当一个狱卒来到我的面前准备开始折磨我的时候，我终于爆发了。怒火必须有一个出口，我当时并不是想要复仇，只是想要将压抑许久的痛苦全部释放。我杀了那个狱卒，我咬掉了那个杂种的鼻子和耳朵，我抠出了他的眼睛，我诅咒他，并将他的胸膛剖开，掏出他的心脏啃噬。”

苏珊震惊的睁大双眼。

“没错，我哈哈大笑，疯狂的谩骂，直到被赶来的魔鬼暴打一顿、昏迷过去。但比列想让我继续活下去，于是我苏醒过来，在浑身骨骼断裂、无法动弹的漫长时间里继续积聚着怒气。我终于了解了那个消失的男人所理解的东西。”

薇薇安摊开双手，“我在那一刻明白，我的能力的确是诅咒，但并非对我，这是我来复仇的工具。我将会继承那个男人的遗志不择手段的活下去，然后逃离那个魔窟，我会将我心中的所有怒火都发泄在比列那群魔鬼的身上。复仇将是我余生的一切。”

苏珊低下头看着碗内的粥。

“你可以寻死，我不会拦你，但你还有别的选择。”

薇薇安将匕首扔到苏珊面前的地上，“我来救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愤怒，我们正揍在同样的路上。”

“我……”

苏珊喃喃自语。

“你很弱小，就像曾经的我。”

薇薇安说道，“但愤怒会给我们力量，杀戮会让你成长。我们不需要光明，我们属于黑暗。想要杀死比列吗？”

苏珊抬起头。

“我们的身体无关紧要，那不是最悲惨的折磨，相信我，你很幸运，因为你还有选择。”

薇薇安看着地上的匕首，“死还是复仇，这可能会是一条不归路，你可能会经历更多的黑暗和痛苦，你的灵魂会四分五裂，但……我们会品尝敌人的鲜血。”

苏珊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然后将一根手指触碰地上的匕首。

“死还是复仇？”

薇薇安问道。

苏珊攥住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