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乌洛波洛斯（三十七）

孤独。

对于罗波安而言，孤独原本并不会影响到他，但是如今他却有些坐立不安。蜡烛在他的手中不断的摩挲着，罗波安的内心始终期待着什么。

没有回应。

罗波安不想失去那唯一的希望，他还在等待着，只有在这时，时间才重新开始流动。罗波安现在已经相信时间只不过是一种感觉，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存在的现象，这座塔所谓的永恒也不过是因为孤身一人而无法找到任何参照。

蜡烛始终没有出现新的刻痕，罗波安悲哀的看了看地上的几个刻满了字迹的蜡烛，那都是自己弄上去的，他不断的尝试，不断的失望，直到他终于相信那个自称为莫妮卡的人不再回应自己的闻讯。那么，之前的那一次尝试又为何会成功？难道这第二层并非真正的目的地？难道还需要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因素才能触碰到另一个时空？

没有答案。

或许莫妮卡发现了什么，又或许她已经完全不存在于这座塔中，或许……

这座塔内如今只剩下了自己，他就是这座塔内唯一的存在，孤独的守望者。

一声叹息。

罗波安扔下手中的蜡烛，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识还有多长时间会重新回到外面的躯体之中，他只是觉得这些想法毫无意义，他厌倦了不停的探索，又不停的被失败所左右。他索性第一次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坐在不知从何处洒下的光芒之中抬头仰望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他第一次这么做，第一次注意到原本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上遍布螺旋状的刻痕。那些刻痕像是被什么人随意刻上，歪歪扭扭的线条毫无美感可言，又好似原本就存在在那里，本就是那些砖石的纹理。想到这里，罗波安忽然有些疑惑，他至今还不知道构成这座古怪塔楼的材料为何种砖石，又是如何被垒砌在这里。

罗波安沉思片刻，最终选择再次起身，他来到二楼边缘的墙壁旁仔细查看，紧接着便将自己的手按在上面，一些灰尘随之散落在半空中。罗波安皱了皱眉，他有些异样的感觉，就好似在塔外进入其中之时触碰到影子覆盖的外壁时的感觉一样。

墙壁内的能量似乎在回应着罗波安。

罗波安缓慢移动手臂，随着手掌在墙壁上的摸索，更多的灰尘飘洒起来，这原本没什么出奇的，毕竟这里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个岁月，还无人打扫，墙壁上蒙上灰尘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罗波安却无法这么认为，因为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再拉扯着自己，就好像希望自己成为这座塔的一部分。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让罗波安猛然一惊，他触电般缩回手臂，双眼却直勾勾的看着那些缓慢飘落的灰尘。

不安的感觉开始在心中扩散，就像是罗波安触碰了什么禁忌。

罗波安倒退两步，他似乎明白了这种不安的来源。那正是源自那些在空中飘洒的灰尘，它们并没有飘落在地，而是被罗波安吸引缓缓靠近，就好似想要依附在罗波安身上，就此成为他的一部分。罗波安经历过这样恐怖的过往，那过往或许已经在无数个世纪之前，但对罗波安来说并非如此，因为那段记忆深深的刻在罗波安的脑海之中。

北地大图书馆内不断飘洒的灰烬，那些从最古老的战场之中吹向宇宙每个角落的因果之力残余。

罗波安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些灰尘正是那些灰烬，它们附着在这座塔上，甚至构成了这座塔本身。这就是这座塔的起源，它本就是因果之力的具象化，一座不存在、却又的确存在的神秘建筑。

罗波安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果不其然，自从他触碰到墙壁上附着的灰尘，他的手出现了与原本自己躯体一样的腐蚀现象。他的这具躯壳看来也无法撑多长时间了，但是他却知道一点，这具躯壳即便如此还是耐用的很，毕竟它并非完全的血肉之躯，直到它完全消失之前都能支撑自己探索这座塔，但无论多久，罗波安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真的走到终点，或者说，罗波安现在根本不知道这座塔内是否有终点或是真相存在。

罗波安落寞的将视线移到墙壁之上，那部分被自己手掌轻轻划过的地方显露出了内部的部分轮廓，纯白的墙壁上与天花板一样有螺旋状的纹理。罗波安不知道这些螺旋有什么意义，他抬起头，却立刻惊讶的睁大双眼，因为天花板上原本存在的那些螺旋状纹理如今没了踪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波安立刻看向前方的墙壁，那些螺旋还在，他再次抬头，上方的螺旋却依旧没有出现。罗波安不知所措的咬咬牙，他觉得自己必须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这个决定会极大的影响自己接下来的探索。如果将墙壁上的灰尘拂落，强大的因果之力会加速蚕食自己的这具躯壳，不这么做的话，或许永远也无法解开这座塔的谜题。但是，一旦这么做毫无意义的话，那么自己很快就会失败，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去往何处，一旦这具躯壳消失，他的意识是否还会回到外界的躯壳之中？他甚至是否还会存在？

罗波安犹豫了片刻后便走到了墙壁旁，他伸手撕下身上衣服的一块布条开始拂落附着在墙壁上的灰尘。他的动作很轻，却很快，很坚定，因为他知道自己原本就没有什么选择，既然已经来到了此处，这就是他的终点，他必须留在这里直到结束。

更多的螺旋纹理显露出来，但罗波安已经发现这并非简单的螺旋图案，这是一段信息，一段拼图，这些螺旋将会组成一个更大的图案来揭晓某种真相或是答案。

罗波安继续埋头苦干，无数灰尘飞扬到空中，那些灰尘环绕着他，久久不肯落下，而罗波安的胳膊上、肩头、脸上都出现了一些裂缝。

腐蚀开始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