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我心不变
黑色的狂风骤雨中，一行人脸色泛白，因心境的动荡而表情扭曲，虽然现在没有雨，但众人心头都是凉凉的一片，心绪就跟风中飘舞的头发一样乱，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紫言没有看着众人，一双明眸直勾勾的盯着黑暗大军中唯一明亮的光彩，那道光芒散发着比黑暗之潮更加不祥的光芒，那里是云诺星所在的地方——她的判断很简单：云诺星一个人身陷重围，孤立无援，他整个人状态都不对劲，不是她认识的那人，她要过去看看，一探究竟，可以的话要帮他一把。
所以才出现了用“今晚要吃肉”一样淡定的语气说“我要过去”这一句话，在众人听来，她怕是也疯了……
“你疯了？”曲映仙很快回过神来，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紫言：“这片地儿被黑暗大军围得水泄不通的，你怎么过去？”
“还有一句话我早就想说了，现在再不说恐怕就没得机会了。”曲映仙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按着她肩膀，沉声道：“那呆子心里可能确实有你们的影子，但还远远不到刻骨铭心的程度，不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告诉你，你看他现在这样子，怕不是走近一点都要被干掉啊，你确定你走过去会……”
“我知道啊。”紫言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让她一愣一愣的，众人闻言也是一怔，这语气比刚刚那句还要淡定，这是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说已经死心了？
紫言按着胸口，莞尔一笑：“小星星的心很难到达，我早就知道了，多年前就知道，我只是侥幸的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印记，大概随时都会被抹掉吧。”
“他不会被任何事情所阻拦，由始至终他的心他的路只通向一个地方，只通向一处，无论路上碰见什么遇见什么都不会被改变，此时我们在他心中的份量还不够重，没有办法改变也不会去改变他自己画下的轨迹——只是希望能守候在他身旁，帮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忙。”
“仅此而已。”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凤儿和溟溟，她们二人脸上也有一抹决意，这让他们忍不住猜测，恐怕信息洪流由始至终都没能扭曲她们一星半点吧——云诺星孤立无援可能需要帮助，这就是她们的思考流程，从未多想别的事情。
曲映仙目瞪口呆，忍不住呢喃：“你这……你这都快成圣人了。”
“不不不，我觉得你们还是需要冷静一下，你看那呆子这像是需要帮助的样子吗？”
紫言她们转过视线，滔天的混沌元素以摧毁一切的势头横扫过天空与大地，黑暗大军与黑暗之潮消失得一干二净，连渣滓都剩不下来，前仆后继的大军形同虚设，那个“巨人”如果不亲自出手，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耗尽所有炮灰——他取回了那个世界型神兵，几乎拥有无限的能量，他就算一个人也能把整支黑暗大军撕裂。
“嗯……好像不需要。”紫言俏脸露出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但我还是要去他身边，我有话要说呢。”
曲映仙一巴掌盖在脸上，只觉得心力交瘁：“好吧好吧，你赢了，随你们吧！啊，真烦躁！”
“你们可以不用来的，这是我们的事。”溟溟摇了摇头。
“什么你们的事我们的事，要是被那呆子知道本仙子在这里一缩脖子当做没看见，他能抓着这破事在我耳边唠叨到下个时代你信不信？！”曲映仙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
众人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正在心里纠结去与不去的问题时，紫夜却是突然叹息了一声：“先别想那些异想天开的事情了，你们就是想去送死我都不让你们去的。”
“看看吧，这不是你们想不想的问题了，压根就挤不过去，要过去只能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才能过去。”
视线中，那以万里为单位的“巨人”终于动身了，它全身都被虚空迷雾包裹，猩红的狰狞光芒在身上闪烁不停，看上去它只有上半身的部分，下身似乎与黑色的大地相融了，而且黑雾蔓延的地方都是它所能触及的地方。
虚空迷雾的衍生体没有太多攻击手段，除了极个别的一部分拥有远程攻击手段，其他个体都只有近战攻击，这个黑色的大块头似乎也不例外，尽管它拥有神灵级别的威势，但它似乎无法动用那股毁天灭地的能量，也无法释放神威与神权，它看着那颗银色与黑色交融的太阳，一拳直勾勾的轰出，耿直而简单，看着跟一根擎天巨柱迎面砸下似得，直让天地风云变色，空间与时间都崩裂了，这片早就被混沌元素搅得稀碎的空间终于是不堪重负的粉碎。
云诺星彩色的双瞳冷漠的看着“擎天巨柱”搅碎空间而来，滚滚的黑色气息源源不断从身上冒出，绕在身边变幻出无数拥有实际形体的物体：棕色的大山，绿色的参天古树，或是小型的宫殿宫阙，但都无一例外的释放出骇人的黑色云雾。
混沌元素没有定形，千变万化，它能变成世上一切存在的物体，无论变成什么都无法掩盖它们拥有极端恐怖能量这一事实。
他手掌轻挥，那些大山大树与宫殿全都消失，化为一股黑色雾气凝聚的长河奔涌而出，朝着那根爆轰过来的“擎天巨柱”撞去，在掠过他身体后，无穷无尽的黑雾凝聚成一块块晶体，组合出不知是数根长枪还是数根冰棱搭在一块而成的怪异物体。
黑色的巨拳与怪异之物相碰并无诞生什么巨大动静，前者就像一团棉花在顷刻间被搅碎，有大片虚空迷雾崩开，后者拖着还在急速成形的半成体若陨石般撞向那个巨人，带着一道巨大的光尾一闪而过，快得仅在空间中留下一道金光，攻击便已经结束。
由虚空迷雾衍化而来的“巨人”胸口处被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不过这不是致命伤，虚空迷雾本质是雾气一样的东西，没有实体，能变化出一支黑暗大军，其中的士兵可以有几十种不同的形态，是气态，就好比穿过火焰不会对火焰本身造成太大伤害——
真正毁了那个“巨人”的，是残留在他胸口上的黑色雾气，它在瞬间吞噬了虚空迷雾的所有能量，从根源瓦解了“巨人”的存在，由于两者本质太过相似，外观与感官上给人的感觉都十分相似而很难分辨，紫夜她们压根看不明白这之中发生的事情，只见到那像是一杆流星锤的东西穿透了巨人胸膛，后者便在数秒钟内若冰雪消融，那覆盖一片地域的黑暗大军与黑暗之潮也连带遭遇毁灭。
“就这样……干掉了？”元羲目瞪口呆，看着“巨人”的身躯不声不响的消散，变成云雾状在几秒钟内消弭于无形，黑暗之潮也如退潮般凭空蒸发，纠缠成一股巨大的云雾气体盘旋升上天空消散，感觉难以置信。
那可是一位神灵，尽管无法活灵活现的动用它所拥有的能量，但至少也是拥有神灵威势的奇异生命体，云诺星能干掉神灵不假，但他自己也说过需要费一番心思，并不轻松，前几天对上这片黑暗之潮的扛把子时都没能快速把它毁灭！
“呆子这是嗑药了？”曲映仙脸颊一跳一跳的：“前几天的时候他还把那大块头放跑了，这会儿就跟拍苍蝇一样把它给弄死了？！”
“那只能证明老板变强了。”魔魇幽幽的说着：“而且变成这样子很大可能与混沌元素有关，反正我是不信晋入个初神阶能变得那么夸张，肯定有其他原因。”
众人轻点头，他们也不信，再变态再夸张的天赋在晋入初神阶后所变强的程度终是有极限的，这又不是神帝巅峰往后神阶的一跃，哪有那么夸张能让他变得直接把神灵当成苍蝇拍死，所以只可能是其他原因……其他他们无法理解的原因。
那颗银黑色的太阳还没有烧尽，无论在哪个角落，只要抬起头都能看到这一颗明亮的银黑色十字光芒，不祥，极度不祥的光芒，比紫言她们见过的那颗红黑色星辰更加的诡异，令人不安。
看到黑暗之潮彻底消失，天地间再无虚空迷雾的漆黑，曲晨连连挥手往前走：“还等什么，赶紧过去看看啊。”
他刚走出去两步就被曲映仙拎着后领往后一甩：“你别跟去捣乱，我现在可不放心……嗯，仙灵你和小晨留下来。”
曲仙灵奇怪的看了自家姐姐一眼：“你呢？”
“我……过去瞧瞧，嗯。”
元羲拉住了小月亮与玉儿两个打算偷偷溜出去的丫头，看向耀华他们：“你们也别去，留在这里，我担心有个万一……现在的小星星有点让人不安。”
凤儿将小幻和小仙塞给冰儿，以防万一把夜曦和几个小丫头也留下了，再把闹别扭的小白丢给小青，这阵仗，看着像是挑选敢死队似得，让众人一脸大雾，但也没说什么，以现在云诺星的样子，也的确不适合一大帮人冲过去围观，容易让“病人”病情加剧。
最后就紫夜、紫言、凤儿、溟溟、曲映仙与元羲魔魇几人前往，脸上的表情淡然，有一股莫名的看淡生死的悲壮，好像要去见的不是那个认识了好些年的家伙，而是一个陌生的人，一尊陌生的杀神。
这一幕让曲晨见了，嘴巴憋不住吐出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话音还没落下就被曲仙灵一巴掌给镇压了，其他人也一脸黑线的瞪着他，这家伙真是憋不住，他们都看出来一直在憋着了，他就非要说穿吗？
空气中残留着湮灭的气息，一切都寂灭了，这片被虚空迷雾与混沌元素联合摧残的空间已经崩坏，从内到外，连规则都损毁，紫夜她们走进这片空间只觉得一阵不适，她还好一些，紫言她们能明显的感觉到一阵反感，身体在自动排斥这片天地，有残余的恐怖能量在此地徘徊不散，抵抗她们。
还有小股的虚空迷雾没有消散干净，黏附在空间中负隅顽抗，分散在空间中分成数十股，无法聚成一团，已经不可能再死灰复燃了，彻底消散也只是时间问题。
重新走进这片被摧毁得一塌糊涂的空间，几人速度都慢了下来，混沌元素的残余能量阻挠着空间自我修复，时间的断裂以一块块区域的形式出现在面前，能清楚的见到时间乱流从裂缝中卷出，干扰了周围的景象。
紫夜她们绕过层层叠叠的紊乱时间，在一片还算完整的地方停下来，一起抬头，在一块时间裂隙后面，他的身形若隐若现，裂隙几乎将他完全挡住——他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变小好像只是不久前的错觉，原本色彩绚丽的长发有半数完整的变成了银黑色，是那“非人之物”的银黑色，她们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官告诉她们，那银黑色是一个东西，是什么从哪来完全无法考究，从未听闻他身上有这东西，不过他不告诉她们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能憋到这会儿都没告诉她们的东西，恐怕……
紫言也说不清楚，有很多种可能，没有一个是好的猜测，看云诺星此刻的样子就知道了——冰冷，冷漠，气息剧变，星辰气息不再温暖，只充斥着冷寂，比死亡都恐怖的冰冷，宛若一个陌生人，再也认不出那个家伙的气息了，一样的面容，却完全不能让她感到安心，游走在身体里的，只有冰冷的死亡气息。
在他周身环绕着数十圈不断旋转的环状法阵，黑色的环状法阵一层叠一层，一圈比一圈巨大，胡乱地摇摆，透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很诡异，有一种穿透时空的错觉，站在面前的是七十个纪元前的混沌天神弦月，又混合着云诺星的味道，沉淀的时间之息正从他身上不断弥漫出，身上的气息带着一股由死至生转变的感觉，好像他早已死去了无数年，正在渐渐活过来。
他注意到了她们，他注意到了踏入他领域的她们，但是没有理会，任由她们站在十丈的位置观察他。
紫言静静的看着他，咬了咬牙，她察觉到了什么，心里有点不安，抬起脚一步步朝他走去，紫夜她们想拉住她，犹豫了一下也是硬着头皮走上前。
环状的法阵没有抗拒她们进入，也许还没有发动，也许本就是个摆设，是一种封印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很轻易就走进了环状法阵的范围内。
身旁是胡乱旋摆的环状法阵，黑色、湛蓝色与金色的三种法阵飞速旋转，每一条环带都刻着最难理解最深奥的纹路，连其中的千万分之一都看不透，不是寻常的法阵，不是她们认识的任何一种法阵。
走近了，那片时间裂隙缩小了一半，能清楚的看到他，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掌，长发乱舞，神情冰冷，手掌上的纳灵神体神纹变成了黑色的纹路，银黑色的“非人之物”如流水如云雾，在他身上游走，上下翻腾，前所未有的邪异。
“小星星。”
混乱的场景，完全的混乱，完全的毁灭，这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不适合说任何话，离开这里才是上策，但紫言没有管那么多，只是轻声开口，轻唤他的昵称，这个昵称在最初的时候还让他苦恼过一段时间。
死寂，空间死一般的寂静，明明有狂风骤雨般的暴虐呼啸声，但她们只觉得四野一片寂静，安静得比死亡之地还恐怖。
“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诺星淡淡的回应了一声，语气平调毫无波澜。
紫言微微一愣，眼睑微垂，玉手不由自主的揪紧：“你……”
还是熟悉的声音，却没了以前的柔和，她深吸了一口气，突兀的嫣然一笑：“初神阶的感觉如何？海阔天空，是不是很舒畅？”
“啊，是啊。”云诺星平静的回应，始终没有转过头，他放下手仰起头，犹如自语般道：“纳灵神体的初神阶阶段有些不可思议，以后的路会很难走，不过现在就这样就行了，这样，已经足够了——不，还不够，还需要……”
两人就像在唠家常般一人一句说着，紫言笑了笑，继续往前走，来到他身后一米，这是极限的距离，如此近，她已经能感觉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疯狂气息，但他内心依旧平静，她能感觉到，偷偷跟过来的溟溟也能感觉到，他绝对没有失去理智，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是自己让自己变成这样的，联想到前几天他微弱的不对劲样子，她们能想明白一些，但即便明白了这点她们也没办法放松。
她轻轻伸出手，想要碰一下他，不过还只是刚伸出手，云诺星便朝前走了一步避开了她这个动作，让她玉手一颤。
他转过身，双眸看着她，看着溟溟，微微一笑，邪魅，妖异，脸还是那张脸，一样的漂亮，倾国倾城，双瞳依旧是绚丽的彩色，但是两个菱形瞳仁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银黑色，额头那颗星辰珠体旁多了一个银黑色的印记，狰狞的奇异印记，但凡他身上出现的银黑色的色彩，都像是不断流动的液体，分外妖异，分外可怖。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溟溟忍不住上前一步，盯着他，声音有些焦虑，有淡淡的责怪。
云诺星微微一笑，笑容没有温度，她们能感觉出他想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就如平日一样，但是表现不出来，冷淡的笑容，毫无感情：“你们该回去了。”
溟溟身躯狠狠一颤，眉头紧皱想要说什么，紫言拉住她，用力捏住她的小手，看着云诺星，强颜欢笑：“小星星……你要离开了吗？”
“最终还是要……离开？”
溟溟瞪大眼睛看着她，又看了看云诺星，金色的双眸有些茫然，两人像是曾经说好的一样，只有平淡，但紫言平静不下来，她以为不用再考虑这一天的到来……
云诺星闭上眼晴，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见到她们难过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要伸出手轻抚她们的脸庞，但他已经如此，无法伸出手，离开……并非他的本意，如果可以的话，他这一世是不希望继续走这条路的，不希望走这条路，太过孤注一掷，他有了在意的人，不想再如此……但到头来他还是只能这样走，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她们，他需要这样。
“世间中一切的分别与重逢都被允许，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云诺星眼睑微垂，转过身来，轻声道：“我们分别的很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有这一天，但……是啊，还是不行的，终究还是要这样。”
他又转过身来直直的盯着紫言她们，微微一笑：“我的心从没有变过哦，一直的，不会变。”
“不会变吗……”
紫言低下头，捏紧玉手，沉默着，心里有针扎般的刺痛，茫然无措。
她一下子抬起头来，倔强的想要说什么，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映入眼中的是一双冰冷无情的彩色双瞳，冰冷得却能燃烧出火焰，让她瞪大了明眸，心脏都停跳了一拍——那是他最后的温柔，最后的温暖，至此之后恐怕……再无那温柔的小星星了。
摒弃了心中最后一丝光明，彻底的走入黑暗中，他终究是他，那个混沌天神，太上古的禁忌天神，黑暗与混乱之君主，他回来了，他从没变过。
骗人……
朱唇上温暖的触感停留在那一刻，残留着清香，消散了，又似没有消散，耳边呼啸而过一阵狂风，所有黑暗的气息都消失不见，空间一刹那恢复了正常，正常得仿佛从未有过毁灭的发生。
玉手中多了个温暖的东西，热得像是一颗心脏，那是他一直不离身的吊坠——它能分裂出几个个体，其中的空间彼此相通，这是他告诉她的秘密，却只是无意中谈到的，没想到有一天会用上这个秘密。
“此世间的分别与再会都弥足珍贵，分别不是永别，会再见的，一定会再见的。”
“现在，我要去为那个同样弥足珍贵的未来拼搏一次。”
“回去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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