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一、聘礼
朱允鸣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提出了他的困惑：“主子，这么些个东西，您预备着，怎么送到庄小姐手里呢？”
厉复行正色答他：“我预备着，把所有给周周准备的聘礼，都放到我的墓里。这样周周一定能够收到的。”
朱允鸣继续瞠目结舌：“那样的话，属下觉得，这些主子亲手绘制的图样打出来的首饰就够了。二十里红妆什么的，就算了吧，主子的墓就那么大点，堆得太满了，万一庄小姐进不去了怎么办？再说，绫罗绸缎茶叶活猪活鸡活鸭十色点心这些东西，放上几百年，也用不了吃不了呀。还有，那些银票也都不用了，四百年之后，再结实的银票也会化成灰不说，就算有没化成灰的，也很容易被那个时代的人当做是冥币，用不了啊。”
厉复行深深沉思了一把，沉吟道：“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朱允鸣受到了鼓舞，再接再厉道：“属下还觉得，给庄小姐的聘礼，再精不再多。太多了，那么几十辆马车的东西浩浩荡荡运送到主子的墓里头去，沿途太招摇，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主子可别忘了，古往今来，这盗墓的，就没断过。万一因为太招摇了，让主子的墓被盗墓贼盯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厉复行又沉思半晌，深以为然。
他满心的热情被朱允鸣当头淋了一盆冷水下来，不免有些大受打击：“照你这么说，二十里红妆是铁定不能置办得了。如此算下来，就好好给周周打几套首饰，样式还得时兴点，在那个时代也能佩戴的才好。另外，凤冠霞帔怕是也不能给她了，不过册封她为祁王妃的玉牒金册，无论如何都要放进墓里去的。我再多去寻点名画名贴之类的东西，你则去多找点金丝楠木、紫檀木，打几个小盒子，把玉牒金册河南谢名画名帖用楠木盒子装了，既防潮又防虫，我亲自送进墓里去给周周。”
末了，不免长叹一声：“唉，形势所迫，委屈了我家周周，实在是对她不住啊。”
朱允鸣默默酸了一把。
把整个周行集团都留给媳妇了，还说没给过什么像样的聘礼。
名画名帖什么的，就算是这个时代的，到了庄艺周的手里，也已经成了古画古字帖，价值翻了几百倍还不止呢，更何况，能入得了厉复行眼的，所谓名画，怎么也得是唐宋往前的。能被厉复行称一句“好字帖”的，怎么也得是羲之献之水准的。
这样的几十副字画送过去，只怕是又隔空送了个周行集团到庄艺周手里吧？
就这，还觉得委屈他媳妇了？
啧啧，有钱人的世界，其他人果然不怎么能懂。
祁王殿下给祁王妃聘礼的事，就算是这样定下了。
接下来，厉复行就紧锣密鼓地找能工巧匠，按照他画的图样，打制给庄艺周的首饰，另一方面则放出风声去，说他最近对名家字画忽然有了兴趣，有心想要收集几幅，闲时品玩。
他如今才是陈国的实权人物。难得手握大权的祁王殿下还有此雅兴，下面的那些朝臣们，自然是要变着法地投其所好了。
很快，厉复行的手里，就有了好几样十分叫得上名号的字画。
像是宋朝的《清明上河图》原本啦，唐人的《X国夫人出行图》啦，魏晋的恺之画的《洛神图》真迹啦，还有羲之献之兄弟两多副练字的草纸啦，林林总总，都乖巧地躺在了厉复行令人特制的金丝楠木盒子里。
如此一晃，十来天过去了。眼看着聘礼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厉复行递上去请封祁王妃的奏折，小皇帝还没批阅呢。
朱允鸣自觉，厉复行既然把向小皇帝递折子的事情交给他了，那他就有责任多去催催小皇帝，尽早把章盖了。
他往沈启祯的翊坤宫里跑了不下十趟，事情却没能有丝毫的进展。
每次过去，沈启祯不是借口说小皇帝累了睡了，就是说小皇帝正在闹脾气，谁也哄不住，还有两次说的是，小皇帝在御花园里玩疯了，闹着不肯回来，她也没有办法。
推脱的理由各种各样，中心思想却只有一个——不盖章，就是不盖章。
朱允鸣实在是没招了。他一个外官，也不好动不动就往太后的寝宫去跑的。
朱允鸣只好实话实说地向厉复行禀告，一番陈述之后，自己总结道：“主子，属下算是看出来了，沈太后这是故意拿捏着，不肯册封祁王妃啊。估摸着，只怕是非要您亲自去翊坤宫一趟，说不定她才肯在折子上盖章。”
朱允鸣这样建议的当天下午，厉复行的脚步，自打搬进皇宫以来，头一次迈过了翊坤宫的门槛。
听闻宫人报说厉复行来了，沈启祯亲自盛装迎到了宫门口。
她痴痴地望着玉树一般硬挺的厉复行，毫不遮掩她脸上的爱慕之情：“复行哥哥，你来了。”
说着，便殷勤地把厉复行往她的翊坤宫里头引。
厉复行却在距离宫门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并不往她的寝宫里走：“男女授受不亲，本王还是和太后在院子里说话吧，免得被些不长眼的人传出点什么去，有碍太后的清誉。”
“复行哥哥……”沈启祯的身形晃了两晃，扶住身旁宫女的手，脸上虽然端着笑，神色却异常的凄苦，“复行哥哥怎么也说这样的话？难道在复行哥哥心中，便只把我当做昭明帝的未亡人，却半分也不顾念昔日你我的情分吗？复行哥哥莫非是忘了，当初和我有着婚约的人，是复行哥哥你啊，如今和我这样见外，实在是令我好生难过。”
厉复行不为所动：“太后也说了，那都是当初的事了。如今你已是太后，而我也有了祁王妃，太后就算是心中有怨，有悔，便只当做是你我二人无缘无份吧。我今日来，只为一事。”
“复行哥哥说的是，册封祁王妃的是吧？”沈启祯沉下了脸问道。
“不错，正是这件事。我听朱允鸣说，太后对他再三推诿，就是不肯准了册封祁王妃的奏折，不知是何缘故啊？我与祁王妃成亲多日，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如今我只想为我的王妃求得她应有的册封，太后却迟迟不肯，可知这样的做法，会令我不满的？”
他一向为上位者惯了，即便是站在沈启祯这个太后面前，他也做不出臣子的谦卑样来，不知不觉间，就把话往重了说去。
沈启祯哪里受得了厉复行这样跟她说话，当下也不管人多人少，眼泪先就涌了出来。她绞着帕子委屈道：“复行哥哥眼里，就只剩下祁王妃，没有我这个妹妹了吗？自打入宫一来，复行哥哥这还是第一次踏足我的翊坤宫，我原本心里很欢喜的，可是复行哥哥一来，就冲我发了这么大一通火，却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肯听我讲的，你我兄妹二人的情分，已经淡薄至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