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八、叹斑驳

一百九十八、叹斑驳

外人看盛家郎主娘子,一贯只会觉得她是个养在富贵里、活在荣华中,不知世间疾苦、不通人情世故的任性、咋呼、跋扈甚至有些顽劣之人。而她正是藉由这些“以动掩静”之态,使得真心思不露声色、不为人知。这些年约莫除了盛家郎主,是难得有人能见着盛家娘子忧烦、无力之时。而今盛馥看着母亲愈说愈垂下的眉目,拉弯的嘴角、就知当日之事于母亲而言,远非一个“倦”字能描。

“那些年,世人都当是我们阻挠,害得你大哥、大嫂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纷纷怨了我们。”

“你那不知内情、看似机敏实则愚笨之极的尔永,还去求了陛下赐婚。”郎主浪子嗤笑了一声,“又需得赐什么婚?!陛下只需金口玉言道一句前誓尽弃便好!可惜啊!陛下终是防着我们这门著姓,又是欺着尔永不知,只道是不当管也不能管!”

“母亲!我知道此事!”盛馥抓住了娘子手臂,“尔永曾是与我说过。当时我也是与别人一样怨着父亲、母亲。。。。。。”

“哼!果然是个笨的!没有办成的事也拿来到处说!”郎主娘子虽嘴上满是不饶人之意,眼里却是感慨,“当日他也与你大哥说了,只是你大哥听了便是愈发怨恨了你父亲,道是陛下不肯赐婚只因顾忌盛家。若是父亲肯去开口,那还会有什么前事纠缠?”

“这些年他与我们愈发话少,也不知这些年他是否想明白了其中道理!”郎主娘子又是一声深重的叹息,“此事拖缠太久,涉足之人个个均是耐心渐失,乃至后来你大哥与梓彤都是争执不断。你大嫂一直怨你大哥为何不可抛了盛家跟她同回蜀地,而要你大哥抛了盛家,便是触痛了你大哥最不耐痛之处,于是他也开始怨你大嫂为何要死抱着名存实亡的家门不放而置他们将来不顾!”

“终于是那年那日啊,两人大吵一架之后你大嫂便是不辞而别。你大哥起先置气不肯去寻她,待去寻了,又被告知她已离家多时不知所踪。。。。。。”

“你大哥想尽了梓彤会去之处,循着一处处找去,将近一年都是一无所获。待回家了,先是心如死灰、神魂枯槁,一派万念俱灭之态,再是某日溘然全然倒了心性,非但无论是哪家莺燕都是来者不拒,还在身边添了好些个侍女。要知道我们盛家儿郎从来都是不使侍女,我那时就想是否你大哥怨透了你父亲,便是于这些小事之上也要破一破家规门风!”

“待后来我仔细看了他挑在身边的那两个,才是发觉,要么身形、要么神情,总有几分是似了梓彤。终是不能忘的啊!唉。。。。。。”

郎主娘子说的,正是燕于、鹭岑二人。盛馥想着定是大哥借人移情不曾少骄纵她们,才是一个两个那般张狂,目中无人。

“母亲可是知道了燕于之事?”

“你是说她被你撵走之事还是回京隔夜就落水而死之事?”

“当日我得知你撵走了她还觉怪异,后来有了莫念我才是懂了你为何要强出这个头去管你大哥之事。寻常你可是见了只当不见的!”

“她落水死了?”盛馥又是吃惊不小,“莫不成是被我撵出去了无路可走才是寻了短见?”

“也是不会啊!她这般钻营势利之人,必是要想法子回了大哥那里才是,又岂会是有那样的气节?”

“你倒真是冷心之人!”郎主娘子瞟了眼盛馥,“虽她是不好,但也总是条性命。你听闻她死了,只有惊未见怜,倒是显得自己胸襟狭小了!”

“我为何要去怜惜她?我只怜惜值当之人,她这样的,任是死了多少,死多少回都是动不了我的心肠!母亲今日倒是吃错了什么,倒来说我?”

盛馥赌气似得掷下了手中茶盏,气性愈发大了,“若我怜惜她、留着她,来日她起了毒念要至莫念于死地呢?她这等的,末杨这等的,还有大嫂身边那个沈洁华那等的,原都是邪心恶念不安正心的,母亲要做菩萨自去,莫带上我!我还是做那冷心之人来得安乐些!”

“正是因着我原是与你一样,正是因着我也不喜沈洁华,当年或者才是因此错过了莫念!害得他在外漂泊了这些年,吃了那些苦!故此我才是想,人还是多些胸襟才好,有时候就天壤之别真只是在于一念之间啊!”

原来那时郎主娘子十分不喜沈洁华。虽是她平日里总是睁着一双水蒙蒙的鹿眼扮作良纯,言行举止也是竭力做那温婉,然郎主娘子总觉她眼神飘忽,又常说些莫名之慌,再加上毕竟来历不明,便判她是为不实不诚之人。暗地里劝了萧梓彤几次需得心生提防,然她或是因着婚事不遂心生嫌隙,非但不听反而愈加亲近了她。随着时日越久沈洁华也是愈发轻狂,时常在郎主娘子与萧梓彤两头挑拨搬弄些是非出来,郎主娘子识得破,而萧梓彤却是识不破,因此凡是郎主娘子劝的、说的,她便是愈发不耐不听。彼时每时每刻本就是处于玄妙之境,如此的事情一朵,郎主娘子就不便再多管多问,只是心里十足地厌恶了沈洁华,一心只期哪日萧梓彤终于醒悟了能将她打发了出去。

待到萧梓彤不见、盛远出门寻人,而沈洁华却独自上来盛府说是有女郎消息时,郎主娘子第一念便是不信!第二念便是此人此举居心叵测,此来必然是要打盛远的主意!---众人皆知她经年来孜孜以求想在盛远身边得一席之位,唯独萧梓彤心盲眼盲一般什么都是看不出来。。。。。。

郎主娘子说道这里真是懊恼非常,双手握拳不断地捶着案几,

“我那时只当是萧梓彤识破了将她打发了,或又是她不安份私逃了出来,总之她想来找你大哥便是不成。且这惯来满嘴胡言之人又怎能信得?因此只让下人说盛远不知何时能回,府门都未让她进便遣走了她。”

“而今按莫念所说,那时候正是她抱了莫念前来投奔之时。谁知啊!谁知!唉!我就该是胸襟宽些见她一见,这样莫念便是早已归宗,而她也是要杀要剐由得我去!哪里还有这些诡计可使?又哪里还会射伤你与尔永?!”

盛馥想劝又觉无从说起,阴差阳错之间种种得失真是人为还是早就注定?谁知?何解?既如此,便不要再自悔自怨徒生烦忧了罢!

“母亲,再是怎样,大哥也是追拿到了沈洁华,莫念更已是回家,既母亲说对人要胸襟宽些,那待己也应是一样才是!”

“哼!这会倒来哄我!方才也不知是谁气性那样大!”郎主娘子拍了怕盛馥脑门,“她那一箭险些要了你们两个性命,于此你倒是宽心地很!”

“是否只要不是抢你的尔永你便好?还是念着指使她之人十之八九是北地那人?要知若不是你们互相挡了,那一箭要么就是要了尔永的命,要么就是要绝了你对尔永之情,很是歹毒阴险。于此等人,母亲劝你一丝牵念都是不要有的才好!”。

盛馥不假思索便想说并不能断定那是刘赫所为,然话到嘴边还是不曾出口。这一旦说了,岂不是更要坐实了自己与他有牵念之说?若问自己有无牵念?那定是无有!但起先自己也不是疑心他来着?而今为何倒是愈发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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