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六、触篱患

四百三十六、触篱患

是日酉时盛府澄园。

盛家郎主与娘子才在澄清堂接罢了旨,送走了“客”,喧闹瞬归清静,“欢颜”蓦转惆怅。

“哼!至尊这局做得也太是不讲情理!”盛家娘子坐下了就要埋怨,“将这来历不明的北地女子往我们这里一塞,让盛家来替他拢这残局,以后死了伤了都绕不回他那里,依仗的还不是北边儿那人对馥儿那点心思?”

“且赐予远儿又算什么由来?!他明知远儿至今还在深山里掘地三尺为寻了梓彤的尸骨人鬼不见的。这连亲儿都不肯见、连亲妹的大婚都避了不来的人,你赐他个‘天下第一美,可是嫌他还不够痛、狠命地要戳一戳他的心境?

“采央既然看破,何必又生龃龉?”郎主在娘子对面坐下了,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且难说于盛远会是个契机,从此振作了也是难知!”

“哼!”娘子一下甩脱郎主,怒目而视,“郎主莫要晚节不保,为了那点姿色失了神魂。什么一个女子,她可是个寻常女子?!她可是谋害了整个后宫,无论老幼格杀勿论之人!换个名儿、冒称了孪生就算重活一世了?别哪日把我们盛家都给屠尽了,届时我看郎主还能笑得出来!”

“娘子说得这是什么话来?!且莫说她蒙着脸我不曾看清是人模还是鬼样!纵然真是有些姿色又待如何?我们家遍地皆是“天下第一”之人,纵若我是贪色之人,看惯了也不会再觉新奇,况且我还不是?!”郎主啼笑皆非地看着他的娘子,“至尊无非是想假借盛家之手将她除去,我方才说盛远也是玩笑而已。娘子护儿也无须如此刻意,还要扯上你的夫君混淆一气,让晚辈们知晓了岂不是要笑煞?!”

“哼!除去?怎么除?我喊他们拿把刀直接去砍杀了可是使得?使不得!”娘子气呼呼地嚷,“少不得还得给远儿送去,还需得关照了至尊是何之意。然远儿可是愿意听我们的?早是不愿了!非但是不愿听我们的,就连至尊......”

娘子说到此处,倏忽间脸色一僵便既住口。她左右看了看并无人在侧,但也悻悻地并不再续了那话,换了一通愁叹接连而出。

“赐了也不说是要给远儿做什么!倒跟那人送了这美人来南地一样无稽!妻,自然不能!妾?盛府从不纳妾。那就只能是婢。我们盛家若将北边儿送来的‘贵女拿了做婢女,呵呵......将来若有三长两短的,我们可是百口莫辩,岂不是就要任人拿捏?”

“且北地那人能让这样的女子活命,十有八九他们是早有苟且。本就不是两姨表亲么,也是合情合理!难说难料那人是许了这人什么使命而来。我倒不是是忧心她会搅得家宅不宁,任她有什么手段,只要我们留心了她就施展不开!只是我们家本就是够多的事了,而今莫名又添一桩,我实在是不愿!”

娘子说得怅惘,郎主听了也是免不得心重!确是啊!而今可不就是多事之秋--盛馥的“前世之孽”是为一桩;早已与家族离心的盛远对凡是避而不见是为一桩;踌躇满志然年少青涩的盛为“破”了家规出仕是为一桩......且这桩桩件件深品浅尝都是脱不开与齐家的羁绊......其间若是不慎不幸生出嫌隙,盛家虽然不惧,然要是就此破灭了先祖遗志,坏了百年的平衡之局,也绝非是郎主所想所愿!

“关于此女是为郑凌琼还是郑凌瑶,还有刘赫送她前来的缘故,我们为何不寻三弟问个究竟?”郎主想到了东方举,那个而今应是在北地“顺风顺水”之人。

“我为那药的事早想到了要寻他,但他不是才捎了信来说回族里去了?而今在路上,倒是不容易寻到!”娘子露出了及少有的困扰之态,“馥儿送来那药定是有三弟的‘功绩在内,然却不是族里的东西。他去了那药中死命的霸道,却还是改不了‘毒之本性!那人给凌旋这药,于我想来显然是另有所图!”

“故以我这里也是愁。要救了凌旋,可不就是露了底给那人?然若不救,她就还只得几个月的性命也是不忍!可终其了她这一世已然尽毁,纵然此刻的了命,从此生儿育女已是妄想,也是活不到该有的寿数!好好的命数就这般废去了,真是作孽”

“究竟的,还不是因为天命所指,北地那人既不可动也不可杀。不然将这祸根一除,倒是能省了多少心思,不然这日后啊.......”

娘子又是用一连的长叹来替了不想去想及的“日后之祸”,郎主听罢了也是肃颜而默--这几月他又何尝不是心事跌宕,为始终寻不出一个“完全之法”而烦扰不休。而今那人非但是牵连了盛馥、齐恪不算更是妄图籍由旁人来掘盛家的“秘辛”,岂不是有些逼迫他要立意于“是可忍而孰不可忍”?

“采央,你族中人常说天命不可违,天命不可改!又是惯又这样那般的说法道是‘此就是天命!可若不是呢?可若是可改可变才是真‘天命呢?!”

“刘赫如今能在北地称帝,不也是所谓一路改了天命而来。若真是逆天而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夜腾蛇现空为何罚的不是他?”

娘子听见郎主声之沉沉、意之狠狠,心中洞明他是“杀机又动”。她也是恨、她也是怨、她也是恨不能将刘赫“除之而后快”,然她自幼在族中受的教养、熏陶就如无形之绳牢牢地缚了她的双手,使她‘有心而不敢下力--可不就要另她常陷于维谷之地,进退两难?

“宝明阿尚回了云城,不然还可跟他论些究竟,做做计较!”娘子又叹一声,“或将那天下第一美送来就是宝珠阿尚给至尊出的好主意。这师兄弟俩个,可是不一样的心肠!”

“未必!”郎主哼笑一声,“方才娘子应是听得分明,陛下是临时起意,事先也并不知那‘奇葩是为何物!只能说陛下愈发睿智,决择之间经纬分明,毫不拖沓!”

“或者我还是要试试寻了三弟!不为那美人,也要为了那药!凌旋生死是一桩,东方族在俗世的底细可是万万要紧之事。三弟也是迷了心智,偏要选那人去辅佐,说起来还是为尽孝尽忠!唉......”

娘子这一声叹尤其坑长,还不待叹完,就听见堂外有熙攘声纷沓而来,不用细辨就知道定是盛馥与齐恪来了。

“你们倒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这么快就来瞧热闹了?倒也不顾及自己大腹便便?”娘子堆砌出一个他们常见的样子,哼了一声就讥讽起才踏进堂内的女儿、女婿。

“母亲说话如此刻薄,定是有气!可是父亲多看了人家几眼母亲又不好相说,倒拿我们撒气?”盛馥进来就在娘子身侧坐下,看了看“神色如常”的父亲,又笑,“母亲也莫怪罪父亲。像我都是要来看个究竟,他多看几眼也是平常!”

“愈发没了分寸!”郎主斥了一句,其间却没有怒意只有爱溺。

“父亲、母亲!”齐恪见了礼倒不坐下,立在边上先要紧说清究竟,“是李淑媛传信出宫我们方知。孤本无谓,然梅素一心要来.......”

“不是奴偏帮殿下,确是女郎拉不住!”绿乔与初柳行了礼就关不上嘴,“还不如二郎,二郎倒说不要看,因此都不跟了来!”

“哈!”盛馥回头瞪了绿乔一眼,“他并不是不要看,不敢罢了!此理就与你家殿下一般,你且问了他,他可是敢去看?然敢不敢是一桩事,要不要则是另一桩事。所谓有心无胆,就正是了!”

“孤无心也无胆更是无意!”齐恪连忙辩解,“孤只是伴你而来。仅此而已!”。

“哼!”盛馥学着母亲的样子也哼了一声,转回头就问,“那天下第一美呢?母亲将她安置在何处?我要去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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