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惜半岭

八十八、惜半岭

那边阿良揣着书信急忙忙奔去,这厢绿乔捧着好大一盘果子踏进了花厅。

“奴也不知主子们在说什么,初柳竟还拦了门不让进。奴知道主子们不稀罕吃这些,可哥儿要吃啊!”

绿乔一边给莫念递上小碟,一边数落:“也不说晚饭摆在哪里。哥儿要吃些什么。”

“盛馥!姐姐!盛梅素!”盛为明晃晃地挑衅着:“依二郎看!而今绿乔眼中非但没有了二郎,连你这个正经主子都是不见了!心中可觉郁痛!?”

“二郎且消停些,也不怕让哥儿笑话了去!”绿乔一个白眼:“奴知道女郎心意。这是替女郎心疼哥儿,二郎起的什么哄!”

“可是听见了?”盛馥挑了挑眉毛:“也算是个长辈了!还整日做这无聊之事!”

“二郎是看不得冷清,逗着女郎呢!”初柳收拾了笔墨,看见莫念并不理那些葡萄、梨子,还是眼巴巴地盯着已经空了的茶盏,顺手又给莫念斟上了七分满:“哥儿,这个虽是好喝。也不能多喝。两杯也是够了。”

“莫念知道了,谢过了。”莫念听得只有这一杯可饮了,甚是不舍,小口小口地轻啜着。

初柳看了看情形,知道这话还是没有说完,待问了盛馥晚膳如何,招呼了绿乔仍是退到了外面候着。

“你说,明明哥儿这些天是受了苦,挨了饿,为何他不说,那三个主子也都是不问?”绿乔原也是一早就到了,跟初柳两个站在门外听了半晌,眼泪都不知流了几回。

“这哥儿虽是小,但那脾性就是要强好胜的,又是处处制肘着自个儿,只怕是不肯露怯。那三位自然要随了他,不说便不问了。”初柳叹了口气,悄声回答:“平常这样年岁的,家里再是管教也是脱不了顽皮混赖,这哥儿太过聪慧,又受了这些坎坷,想必这心里的苦楚顾忌也是多得去。当真是可怜了!”

“呀!”绿乔猛地惊呼一声,又觉声大,忙掩住了嘴:“这说是大郎当初不认哥儿,要是如今还是不认呢?”

“你呀!这一急,心思都不灵了。听了半日你竟没听出来当初之事全是那丫鬟诈的?且哥儿这般的人物,大郎怎会不爱?”

“那贱婢也是坏透的了,从里往外冒着黑水。跟末杨一般寡廉鲜耻!”绿乔咬牙切齿的攥起了拳头:“亏得哥儿聪慧机敏,但凡愚笨一星半点儿,怕早是给那她害了!”

“嘘。。。。。。”初柳听得里面话音又起,忙示意绿乔禁声。绿乔点点头,竖起了耳朵,只想再多听些。

“莫念是说,沈洁华贴身放着你父亲画像?”盛馥齐恪对视一眼,均是“果然如此”的意思。

“正是!莫念虽只见过一次,但记得甚牢!”莫念使劲点着头。

“我倒是好奇,你那阿母,又是怎样跟你解说你父亲之事?毕竟她是连姓氏都未曾说与你听吧?”盛馥问。

“她说莫念父亲在外行商,游历各国乃至番外,因此上经年不返家是常事。至于姓名,阿母说等父亲回来一并说就是了。”

“那莫念之名,又是谁取的?”

“当是莫念母亲取的。”提及未及谋面的母亲,小儿郎黯然垂下了头。

“莫念。。。。。。”盛馥怔怔:莫念父亲么?只怕她当日的心,已是死了罢!

“我见过那副画像,那天在木犀之薮瞧见二叔跟画像很是相像,就忍不住走过去,想看个清楚!”

莫念自我开解似的,又把话头转回了去。

“你倒是不曾把我认作你父亲?”盛为戏虐。

“不能!”莫念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李姥她们说起的父亲,言行跟二叔全然不同。且她们也说过父亲有一妹、一弟,因此莫念知道二叔。”

“喔!原来你竟识得二郎是你二叔!那为何不认?不认不算,还那样教训于我?!若那日喊了,你哪里还会有后边这些苦头吃?!”

盛为一下凑近莫念,又扯耳朵,又刮鼻子。

莫念吃痛,又有委屈,忍不住眼泪就要扑哧哧掉下来:“莫念认得二叔,二叔可认得莫念?莫念要是喊了你,你可会应?”

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二叔那日行经,确是不妥。莫念又未曾说错。。。。。。”

“你去!帮我狠狠打盛为!”盛馥看见莫念伤心,伸出一脚去踢齐恪:“你要不去,待我好了,便要十倍打回来!”

“好好的又要打我作甚?!二郎这是心疼莫念,又不是相欺于他!就你这女霸王的样子,莫念才真是畏惧的!”听见盛馥要打他,盛为也是不肯,反唇相讥。

齐恪脑中些嗡嗡之声作响,这也就真是一家子人!个个都是又急又暴。唯独一个盛远,而今很是沉着深邃,其实。。。。。。齐恪叹了口气,那也是情殇之后的激变啊!

“莫念,以后凡遇此情形,切勿当真!”齐恪本就坐在莫念边上,顺势抚了抚莫念肩头:“他们只是玩笑!”

“那谢姐姐说的可就是真的?!”莫念问。

“她说的什么?”齐恪奇怪。

“她说盛家一门疯癫!”

房内霎时鸦雀无声。盛馥齐恪均是盯着盛为,一脸“你倒是说个明白”之意,盛为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窘着一张脸,嘟囔半晌,都没说出一句。

“你倒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能让谢郦心说我们一家疯癫?”盛馥冷笑着。

“她此乃。。。。。。!她的脾气,姐姐你还不知晓?不是本意!不是本意!”盛为偷偷瞪了莫念一眼,小儿郎暗自吐了吐舌头,也不哭了,还冲盛为笑了一笑。

“气死二郎了!”盛为瞧见莫念如此,当真是窜起来跳脚!这小祖宗真是不好招惹!

“这话原就是我同她争执之下,她的气话!我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去坏了自家名声?”

“二郎还真实好记性!”盛馥自果盘捡了颗葡萄就扔了过去:“这样的事你竟做得还少?也亏得你不记得了,要记得怕你是要愧死!”

“你你你!”盛为虽不曾被砸中,也是难堪,心火一起便不管不顾了:“你整日就知道训我!二郎再是怎样,也做不出你那样惊天动地的事来!”

“咳咳!”齐恪生怕盛为恼羞成怒又提出那话来,急忙打断,边拉了盛为坐下,边使眼色给盛馥,示意她莫念在此,顾及着些。

“谢郦心本就是心直口快之人。梅素也莫要当真了。想他们俩必是小二斗嘴般,才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哼!”盛馥嗤笑一声:“来日我自会问她。盛为你且等着!”

“等着就等着,我还怕她说什么不成?!”盛为拉了拉自己衣襟,扭过头去。

“莫念,孤与你初会那日,你怎会在那泫萸苑,之后又是如何到的那里?论起来,那地方平日鲜有人去,僻静地很。”

齐恪为防姐弟俩再起争执,只得直冲冲地问向莫念,且所问之事,又是众人必想知道的。果然,盛馥、盛为均是撂下了气,关切地看着莫念。

“那日,是阿母带着去的。阿母说她有事要做,园中规矩不能带着莫念同去,故让莫念在那里藏好了等着!”

“天意啊!”齐恪感叹一声:“那之后呢?这几日?”

“那日那位先生来找阿母,莫念知他自园中而来。便忍不住想跟他说话,好问问他是否见过二叔。因为,莫念甚是想念!”

盛为瞬间泪目,却不想让人家看见,只得又转过了头去!

“后来阿母让莫念回房读书,不要出来。可莫念还是偷偷过去,只想听他们说话可会提到二叔。”

“那?!”盛馥脸色突变:“莫念啊,你可是看见了当时之事?可害怕?”

“嗯!”小儿郎再是镇定,提及此事,脸色也是变了,小身子也是微微有些颤动:“所以莫念跑了。就想去找二叔!”

盛为假意咳嗽了几声,掩了梗咽之声,转身抱过莫念坐于自己身上:“那你为何不往这里跑?还跑去木犀之薮作甚?”

“他怎能认得这里?就算木犀之薮,他孤身一人能去得,也已是极不容易了!”齐恪心头亦起了酸涩,为解难言,反夸一句:“莫念真是机敏,路是记得一分不差。”

“嗯,莫念自小过目不忘!”小儿郎果真即刻目光闪闪,甚是自豪。

“那后来呢?你又是怎样进的园子?就没想过万一要找不到二郎,可要如何是好?”

“莫念在大门口看着,等人多的时候跟着进去的。先去了琴序,等了半天没见着二叔,又去了泫萸苑。。。。。。”莫念拿起盛为一手,在盛为手心画着圈,看似毫不经意地说着。

“莫念只想着不能叫人看见。每日便去琴序躲一会等,再去泫萸苑躲一会等。今日莫念本来在琴序的,后来谢姐姐来了,莫念那时也不认得她,才又跑回了泫萸苑。”

“二叔你可知山洞里那处,是莫念自己寻着的!”

“莫念不会等不到二叔的!这不就是等到了!”。

小儿郎抬起头,笑逐颜开,正对上了盛为已然泪眼婆娑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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