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1章 深度信任

第1021章 深度信任

杜二梦并不能真的确定死亡医生到底是谁,所以她刚才跟我的对战只是代表她自己,可杜下自然而然的被带进来。

杜下对我的信任很可能瞬间灰飞烟灭,很可能她要告诉杜二梦自己的身份然后两人联手拯救杜家此时的危机。如果那样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如果她们可以联手解决危机那么我可以现在立刻退出,我有自己的事情去做,没时间管别人家的闲事。

可暂时以她们两人的情况没办法做到我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我还得留下来,没办法的办法。我要重新面对杜下么,不需要,我和杜下是同一种人,哪怕生死之际也不会替自己解释哪怕半个字,不是不能解释而是不屑解释。一个人的对另一个人的误会如果已经升级到生死级别,那么再解释也没用。这需要杜下自己去好好消化才行,也看她最后的选择。

我是人是鬼都不重要,杜下觉得我是人是鬼才重要,我选择相信她的判断。无声,无声的对抗,结果很快就出来。杜下觉得我是人我就是人,觉得我是鬼就是鬼。通常人可以看眼神变化观察说话真假,可我的眼睛永远都那么干净,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出来,甚至我现在都不抬手摸鼻子了,我很淡然的坐在那。喝水,很自然的喝水,我需要多补充一些水分,因为刚才喝酒喝多了,不是喝醉了而是好久没有喝酒了,经常喝酒的人不会觉得什么,偶尔喝酒的人总会觉得有些不舒服。我的身体开始发热,不是发烧,是发热,听力开始恢复以后我的身体很紊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发热什么时候回发冷。

杜下当然知道我身体的异常,因为她一直在记录各种数据,所以她直接递给我两片药片,我接过直接喝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杜下忍不住笑了,一片乌云散了,冷哼一声,“不怕我毒死你!”

我不笑也不解释,因为早跟她说过,哪怕她杀了我我也认,因为是卧我自己选择相信她的,既然如此我就要承担相信她的一切后果。

“不过杜二梦的思路的确是对的,赵先生百分百牵扯其中,就看牵扯的范围多大时间多长,也不排除赵先生一直有自己的计划。像你一样的一个幕后操控者,你如此淡定的拿自己当做诱饵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我需要你跟我分享。”

我抬手摸摸鼻子,“没有具体目标,但是我让唐家姬家调查唐姬的同时也让他们筛选出一份相关名单,然后我会让我的人对这份名单进行深入分析挖掘,我相信首先幕后黑手必然是唐家姬家有交集的人物,必然同时了解两个家族的过去现在,也必然了解我,这样的人其实根本不多。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反馈回来,如果我们这边再从唐姬下手,两方面的情报相互印证,那么揪出那只黑手指日可待!”

杜下然后问我晚饭没吃饱么非要去吃外面的人,我没有说话,没有回答,我当然不会说话,食不言寝不语是我妈对我的基本要求,她曾经说过一段让我记忆深刻的话。

她说,“妈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并不是一条万能规矩,放到现在也有诸多不合理,但是你要记住它是一条人生基本规矩,如果一个人连基本的规矩都不能遵守,那么他以后还能做成什么事呢?”

我妈在那个时候就开始给我讲相对论,从那以后我吃饭睡觉的时候几乎不说话,当然睡前故事不算,吃饭之前的讨论也不算,此段时间特指吃饭和睡觉的过程。

可惜我妈失踪之后我的一大部分睡眠时间就开始被噩梦和怪梦占据,但那我也不在乎,也许因为强大的心理惯性,在那些光怪陆离的噩梦和匪夷所思的怪梦之中我几乎从不说话,因为我妈告诉我睡觉的时候不说话是做人的基本规矩,一个连基本规矩都无法遵守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成绩。我要变得有成绩,也许我要变成一个名人,那样找到我妈的几率更大,或许我妈还会因此主动回来找我。我一直幻想着我妈只是遭遇意外失忆了,把我忘记了,所以当我成为一个知名的人经常出现在各种媒体头版头条上的时候,她总能看见我然后就会慢慢记起我,就会自己回来找我。

虽然到了大学之后这种幻想越来越弱,但还是存在于心底深处的。

我不会劝人吃,杜下也不会,之前在心里一直叫她死亡医生,现在我更愿意叫她的名字,我没有她任何资料,只是第五感突然告诉我她其实比楚易还要小两岁,她才二十五岁,看起来更成熟一些。这个成熟指气质上的成熟而不是面容上的提前衰老,如果完全不知道她的背景和工作那么她就是二十五六岁女子该有的样子。

我们各自安静的吃着,吃相各不相同,她很文雅,骨子里流淌着金陵城南杜家贵族的血液。我还是狼吞虎咽模样,但也不过分夸张,没办法我吃东西就是这么香,从不挑食,多么难吃的食物都能吃饱。何况眼前的食物看似普通实则都是杜下精心挑选的,味道很好,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顿房车火锅可是吃起来的味道一点也不亚于杜衣衣精心准备的一顿大餐。

我突然想如果她不是从小就被送出来,如果她仍然留在杜家,那么她才是真正年轻一代的大姐,那么她是否比杜衣衣更有资格成为继承人呢?

向来不喜假设的我最近居然经常假设起来,不是我老了,而是我在变,在本能适应这个纷繁复杂的世俗社会。

我没有完全吃饱,大概七分饱的样子,这也是我妈嘱咐的,吃别人的东西要有节制,要心怀感激,不要觉得心安理得。吃完了要道谢要记得回请,要知晓感恩。

所以现在我欠了杜下一餐饭,于是吃完我主动帮忙收拾整理,生涩又熟练,有条不紊,面无表情。很快一切恢复原样,该洗涮的也都洗涮好了,在放车上总要节约用水,我觉得我处理的还好。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可惜我和杜下都不是真正的烟民,因此饭后她喝自己调制的鸡尾酒,说是鸡尾酒其实特别简单,三样原料,白朗姆酒,可乐,冰块,大概按照一比三的比例进行调制,冰块多少根据个人口味放置,她喜欢更多冰块。我不知道这种鸡尾酒的味道,暂时我会调制的还只有龙舌兰,她这里当然有龙舌兰,她也不管我,于是我自己调制了一杯龙舌兰。方法也很简单,但是味道显然不错的样子。

这吸引了她的一点注意力,好歹我也算师出名门,我的龙舌兰出自王音,王音自然不是一般人物,也不是随便会教授别人调酒的性格。也许这杯龙舌兰算是王音在我身上唯一的一点温和吧。

杜下没想到我会如此娴熟的给自己调制一杯龙舌兰,毕竟她从赵先生那得到的情报肯定不包括这点。她得到的情报少的可怜。

于是我跟她从龙舌兰谈起,“大概半月前,在岛上,一位长辈教会我调制龙舌兰,当时赵先生在场。”

我这么说有自己的想法,因为杜下对于我跟赵先生之间的关联想必也并不了解,那么我可以找一个不错的切入点让她弄清楚。

“我跟赵先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认识的,他算我的长辈,很快我就发现他对于我的家世很感兴趣,尤其是母系这边,就是你知道的姬家。”

杜下已经知道不能用常理来判断我,可她还是不清楚我如此坦诚的原因,她的经验告诉她我在讲真话,丝毫没有阴谋诡计的意思。杜下不怕阴谋也不怕武力,她害怕真诚,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已经很久没有面对真诚了。她肯定不会选择相信我,但是即便不相信也让她心里不舒服。

面对如此真实坦诚的一个人她开始有些乱,当然表面不会表现出来,我不在乎她的表现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

“我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根本不会多想,问题在于别人会多想,赵先生开始主动接触我,为了让我成为他在姬家的内应。后来我答应了他,我欠他一个人情,到现在还没有还。”我的话很简略,没有说出姥姥的绝症,没有必要,也许杜下已经知道这事,也许她不知道,对我来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她迅速理清我跟赵先生之间的关系。

她抬头看着我,冷冷回应,“为了救活外婆所以成了他的内应,不管你承不承认愿不愿意你都已经是他手下的一枚棋子。”

她果然已经知道了,所以赵先生给她的情报很奇怪,故意对我本身做了相当多的内容隐藏却对我身边的人和我的家世做了详细介绍。那么她自然知道了楚易,并且了解我跟楚易之间的关系。这样对我虽然不利,可是知道了也好,知道了说话可以更加直白些。

“楚易是我和赵先生共同要保护的那个人,但她不是个物件她是个成年人,她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和方法。赵先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他应该更担心我对楚易产生的影响,楚易暂时在我身边他总是不能晚安全放心。”我立刻接着她的思维往下说,可算坦白的已经不能再坦白了。

杜下不再看我,她终于发现了我坦诚之中的可怕,她无法承受我的眼神,因为我的眼睛从来干净纯洁不带一丝杂质,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拥有如此纯净的眼神。

“所以赵先生不得不直接拿出你这个终极武器来对付我,他故意让我们仇人见面,故意设置陷阱给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

杜下重新抬起头冷哼一声,“唐简,你是个大学生,自相残杀算什么!”

她不是疑问而是在批判,我们并不是自己人,我们是敌人,敌人绝不能自相残杀,所以我用词不当头脑不灵光。实际上当然不是如此,我故意这么说的,为了重新定位我们的关系。

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杜下自然知道,但她死都不会承认我跟她是站在统一战线的盟友,我们不是盟友,对她开始我们必须是敌人。只有我是她的敌人她才最能轻松应对。有些人天生是敌人,永远都是敌人,根本无法变成盟友更不可能成为朋友。

在杜下眼里我和她便是上天注定的一生的敌人,不死不休那种。她不是害怕跟我成为朋友,而是她不屑,她不需要盟友更不需要朋友,她内心跟我一样是一个永远独行的独行侠。

我抬手摸摸鼻子,她以为我开始紧张实际上我放松的不行,我笑了,笑容跟眼神一样纯净,“两枚可悲的棋子非要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自尊自相残杀,赵先生果然算的精准。”

没错,我在嘲讽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死亡医生,因为我开始从心里瞧不起她。她太要面子以至于为了虚无的面子不肯面对现实,所以我鄙视她。合情合理没有任何问题。

她这样的人受不住这样的鄙夷,因此她必定反击,她无论采取哪种反击方式我都能承受而且都会很快占据主动。最终她没有选择使用武力,也许碍于车内空间的狭小和外面的暴雨倾盆。她不直接使用武力最好,她若动用自己的手术刀那我必然会用拳头回应,到时候又是不死不休,说实话现在的我们真没必要疯子一样只顾拼命。

她在这里杀了我或者我在这里杀了她,其实已经没什么意义。既然是无意义的死亡厮杀那为什么不用更加和平平和的方式来解决呢。

她选择了斯文方法,重新整理情绪看着我,“我的事与你无关,你的事与我无关,不要相提并论。自以为是的人不但让人生厌而且会死的很快。”

她的话语依然杀气凛然,可是她的态度已经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因为她发现居然可以在这样一个特殊环境当中跟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说真话。她也许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说真话是什么时候了,她想说真话,要么闭嘴不言,要么说几句真话。像我们这样冷漠无情的人最讨厌说谎,因为说一句谎话后面要用十句百句去圆,我们没有那样的心情更没有那样的时间。所以我们这种人反而是这个世界上最坦诚的人。

刚才她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不相信我会跟她同类。

同类之间不但有着相同气质更有着相同的气味,我的嗅觉十分灵敏异于常人,在她开始给我易容的时候开始我便从她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可是伴随着同类味道的不是天然亲近而是无比危险的气息。

因为她来之前就知道我是谁,我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她来虽然不是直接解决掉我的,但也绝对是把我控制住抓起来严刑拷问的。我要是在这样紧张危险的氛围中感受到同类的自然亲近才出鬼了。

她直到此时才不得不承认我身上有她身上同样的味道,她依然可以不承认我为同类,承认之后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这会让她很为难。她不想为难,哪怕牺牲掉我的性命。

本质上我的性命不在她手里,在赵先生手里,她的命也不在她手里,也在赵先生手里。

赵先生如此安排完全出于对杜下性格的了解和对我各种情况的掌握,他判定我们在战场上联手组成联盟的几率很小。所以才会一开始便拿出死亡医生这个重磅武器。

以毒攻毒,不给我任何一点反抗的机会,也不给我任何一点反应时间。计划原本是这样的,因为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我一上车就会被死亡医生牢牢控制,到时候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也许想到我有机会逃脱,但是却忽略了今天极端天气的提前到来,以及我们俩同时违抗他的命令。他刚才规定一个小时是他给出的最后限制,这个限制十分重要,一小时内我们拼命赶到城南杜家大宅,只能疲于奔命,路上不会有好机会沟通和结成同盟。但我们一旦超过一小时没有到达,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我们以死相拼两败俱伤或者一方胜出,第二我们之间发生了某种特殊转变,开始成为初步盟友。第二种当然不是赵先生想要看见的,可现在他鞭长莫及无法百分百掌控我们。

实际上他很清楚我们之间想要结盟有多艰难,所以此刻的他不会过于担心。即便我们结盟了也仍然不能动他分毫,我们的目标也不是他,而是杜家。

一切仍然在他的控制之中,好像已经超出他的掌握范围实际上根本不是,他早已想到了这种几率极小的结果。

我的脸上挂着淡淡笑容,通常情况下绝不会如此,只是我开始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刺激和有趣,当然这个刺激和有趣建立在极度危险之上。可我不在乎,倘若一点危险都没有风轻云淡那我也不会有这么兴奋的感觉了。

我是个面瘫,不会笑不会哭,面无表情,现在我在笑,笑的纯真干净,如同我永远不会变得复杂和老去的眼神。杜下越来越受不了我的状态,我显然比她更加主动更加有把握,她原本应该牢牢掌握主动才是的,结果现在居然被我抢了先机。

她肯定不服气并且寻找一切机会将我征服,我们都是要强而强硬的人,这样的人碰见可以臭味相投的立刻在一起成为朋友,也可能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我抬手摸着鼻子,心情顺畅,耳朵里的巨大噪音早已消失不见,不得不说是杜下治好了我的耳震,我该感谢她,只是这时不是感谢的时机,以后有机会我会让杜小丙或者杜衣衣帮我买份小礼物给她。

至于她收与不收与我无关,我就是这么固执且潇洒的家伙。

她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尤其不要插手杜家和她的私事,显然我根本做不到,倘若我不想插手杜家事务早就离开金陵城远离是非之地了。既然我选择留下来承担一切责任面对一切危险,那么这个决定就绝不会改变。

“条件,说出你的条件。”杜下知道我的固执,因为她已经确定我们属于同一种人,她自己绝不会改变已经做出的决定,同理我也不会。那么在我们暂时不以死相拼的前提下,她要我把自己的条件放在明面上来讲是聪明的办法,有效便捷。

我的手终于从鼻子上放下来,我不会用力摸自己的鼻子,只是轻轻的摩挲而已,否则会伤害鼻子,会红肿起来。我的手任谁看了都十分有力,孔武有力的有力,可实际上我的手要多轻柔有多轻柔要多精细有多精细,因为我是国内为数不多的顶级银膳高手。

能文能武能轻能重,我不觉得自己多有本事,可此刻的杜下在心里一定很在乎这件事,我越是全能她越是难于对付,难于突破。只是对于他们这样的有钱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显然她给了我一个坐地起价的机会,可惜她遇到的是我,一个对于金钱从来没有什么兴趣的奇葩。

我低头不说话不回应,杜下还是一点都不了解我,这么无聊的问题我肯定不会回答,她问也是白问。如今的我早已今非昔比,过去穷困潦倒连吃饭钱都没有的时候我也不会坐地起价出卖自己的灵魂,何况现在我名下两辆豪车外加500万现金存款,还有若干个挂名高位,同时还是金陵王朝的股东。哪怕豪车和现金都不是我的,但是心里还是比以前有底气的多,尽管可以让我支配的仍然只有自己信用卡里能够透支的那几万块,但是我觉得足够了。

这次我去汉堡属于公事,至少楚易按照公事流程给我走的,食宿路费什么的早都安排好了,她这样安排我没意见,我就说了句回来后我会一个人结账。否则现在让我去哪里搞那么多钱出国办事?

楚易细心起来的时候比杜小丙杜衣衣更细心,她只是更习惯平常对我使用武力而已,人,尤其是熟人之间一旦形成某种特别习惯就很难改变。所以我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哪怕我已经身在高位已经身价亿万,那又如何,她现在怎么对我那时候还会怎么对我。当然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她不会因为我今天卑微的身份瞧不起我,也不会因为明日的高贵而惧怕我远离我,我就是我,我就是唐简,那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她就是楚易,那个27岁的女子。我们在彼此的生命当中都具有特殊意义且永远无法替代。

杜下见我沉默不语,冷哼一声,“没关系,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我现在给你机会。”

她还以为我在以退为进,我在贪婪更多钱财更大利益,我抬起头,看着她,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甚至开始严肃起来,“我的条件只有一个,让杜家安然度过危机,让杜家年轻一代当中真正有能力有德行的人执掌家族。”

杜下冷漠无情,半天没回应,轮到她沉默了,我说的可以算作她口中的条件,但这个条件是她无法接受的。她也并不想跟我争辩什么,身子略微前倾,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里面有700万现金,密码是789776,归你了,现在下车离开。”

七百万现金是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无法赚到的巨款,可惜她遇到的是我,我在乎的根本不是价格,我在乎的是结果,是杜小丙杜衣衣的平安。

我看都没看那巨额现金的卡一眼,侧头抬手擦擦玻璃上的雾气,专心欣赏外面的瓢泼大雨。我很安静,只留给她一个孤寂的背影,仿佛这个世界的世俗完全与我无关。

我只留给杜下一个沉默孤寂的背影,而且看起来不是做作摆拍,是发自心底的不想回答她那些无聊的问题,也不想跟她产生口舌之争。

在我耳朵里天崩地裂的巨大声响开始慢慢静音下来以后,我的内心陷入一种无比的平静,仿佛到了天堂。

天堂在哪里?

我想真正的天堂一定在人间,在人们活着的当下。与其指望着死了以后再去一个虚无缥缈的天堂还不如自己活着的时候活出一个自己的天堂。当然我从来不指望这事,因为幸福天堂这种事压根与我无关,哪怕我找回了活着的母亲也是如此,我们母子俩想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几乎不可能。我们身上有太多责任的烙印,而我们又不是那种可以抛下一切只顾自己的人。

杜下也没有天堂,活着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跟死尸在一起,死了,死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会死在哪,反正祖坟进不了肯定的,基本上不是孤魂野鬼也是魂飞天外。

反正她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磨刀,随后我听到了磨刀的声音。我知道现在医生的手术刀只是一个锋利的小刀片,并且只使用一次便会丢弃掉,专门处理。至今仍然使用传统手术刀的医生不多,但我想在为数不多的使用传统手术刀的医生当中,一大部分位于贫困地区,一小部分就是尸检医生,还是有特殊执念的尸检医生。

我不知道其余的尸检医生会不会没事在自己的车里磨刀,大概不会,但是身后的杜下显然会,而且还以此为乐。她在磨刀石上认真打磨的手术刀显然已经使用过许多次,她不会嫌弃麻烦,每次使用前使用后都做严格消毒处理。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突然有个女人在你背后磨刀,无论如何都无法淡定下去。可我根本连头都不回,继续安静的看外面的暴雨如注。

大雨已经持续连续下了一个多小时,并且毫无停歇的意思,外面到处都已经变成了汪洋一片。

生在北方长在北方的我一向认为暴雪的破坏力远比暴雨的破坏力小很多,尽管暴雪成灾同样可以杀死成千上万的人,同样可以让人们失去家园牲畜和希望。但相对暴雨引发的大规模洪涝灾害来说还是要轻了许多,首先暴雪灾害的范围要小,然后持续时间短,爆发周期长且并不频繁。暴雨和洪灾则不是,几乎每年每个地方都会发生。

所以从古至今能够治理河道能够带领人们战胜大洪水的人一定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杜下生在南方长在南方,跟我不同,是的,严格来说我跟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不过从不同之中寻找相同才是生存之道。称之为求同存异,任何一个人严格来说要在世俗当中生存都必须求同存异,因为哪怕是双胞胎的两个人从小到大也会有许多不同。

大概20分钟后,我转过身,不是因为害怕背后的磨刀声而是因为我看的有点累了,一动不动盯着外面的景物看很快便会产生视觉疲劳,视觉疲劳会导致身体疲劳,是个自然而然的连锁反应。

杜下继续磨自己的刀,也不抬头看我,她不需要看我。她在此时磨刀可说为了震慑我为了迎接战斗,也可说是她的个人习惯。她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房车里,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磨刀能令她感到愉悦了。我倒不觉得这算怪癖,相反我也喜欢磨刀,因为我擅长银膳,银膳一定要用到各种工具刀,至少有十种左右常用的。现在还摆在金大实验室的桌面上,等待着我的回归。

“每个人都有自己磨刀的方法和角度,不过一把手术刀不只是锋利就行了那么简单,你磨刀的角度应该做出调整。”说着我自然而然的伸手从杜下手中拿过那把已经被打磨的锋利无比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分量比原本的重量轻了许多,已经被她使用过很多次打磨过很多次。

咯吱,咯吱,我开始不紧不慢的按照自己的技法经验磨刀,仿佛我们两个不是死对头仇敌,而是来探讨打磨工具刀技术的。奇怪的是当我伸手的时候她便自然的将手术刀递给我,没有任何回避,也不害怕。因为我显然有可能夺刀之后便立刻对她动手,那样她将陷入到绝望境地之中。她手中有手术刀的时候还可以跟我的拳头周旋一阵,没了武器的她如同没了牙齿的老虎。

只能等待着死亡攻击的到来。可她没有任何担忧,因为她知道我打出致命一击的时候只会用拳头而不会使刀。

她并不了解我,她如此确信只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而已。有时候人和事就很简单,本身很简单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想象的很复杂而已。

很快刀磨好了,缘分不动还给她,结果她却十分淡然的拿来削苹果,速度特别快,手法娴熟,一气呵成,整个果皮连成一线。

我抬手摸摸鼻子,原来这手术刀是当作水果刀的,好吧,之前是我疑心生暗鬼了。

结果杜下抬头,将苹果一分为二,递给我一半,淡淡说道,“这是我第一把手术刀也是我最后一把手术刀。”

说完咯吱咯吱的吃手里刚刚削好的苹果,旁若无人,我的喉咙里有些血腥味道,按照她的说法这是她唯一的一把手术刀,不管是用在尸体身上还是苹果身上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一个医生一辈子用一把手术刀足够了。

嗯,她能适应,我呢?

我想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没有人可以再适应,连赵先生都不行,他那样的人对于工具有着极为严苛的选拔和要求。我内心深处很感激杜下能在两分钟之内选择我是人,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够做出如此选择的人不多,她敢这样选择同样做好了即便被我背叛杀死也绝不后悔的准备!

这不是觉悟,也不是豪赌,这便是真正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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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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