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0章 师徒游戏

第1170章 师徒游戏

我的心猛的动了一下,因为我的第五感同时感知到巨大危险,那是一种本能心痛,这种感觉只有我妈失踪的时候有过。

我要再次失去一个亲人?

庆幸的是要失去的人不是我妈,而是其他人,也许我这样想就很冷血,可我不在乎,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死,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只要不是横死街头就可以算作善终。

我的表情没有变化,好像没听见一般,不知道是心更硬了,还是人间悲欢离合见的多了。孙定芳对我的表现反而满意,很满意,“生死看淡才有资格继承我的衣钵,老朽果然没看错你,好吧,还记得之前说过老朽要收你为徒吧,今天我们就把这事办了,也不需要什么拜师仪式,你只要现在喊一声师父,老朽便把一生所学传授给你。这可是孙家国医之术从未有过的外传,你应该感到高兴和荣幸,因为你继承的是中国的国粹和精神。”

我的确很尊重中医国术,也很尊重到现在依然坚守中医的那些大夫,但是通常说起国粹人们首先认为是京剧。京剧的确是国粹,可如果拿来跟中医国术比较也许分量差了许多。中医国术几千年来传承发展博大精深,曾经拯救过无数次先辈的性命。西医属于解刨科学,传入中国不过百余年,那么之前中国的大夫全都是中医国术在身。

我不想纠正孙定芳,因为他说的也没错,我安静的听他讲。至于收我为徒这件事的确提过,大概一年前的时候,他一说我一听这事就过去了,我根本没当回事他也没再提。当时我以为这只是他要还人情报恩的一种变化形式而已,现在看来他是认真的,而且经过深思熟虑。我不是个不知道进退好赖之人,其实我应该感谢他的看重和信任。但不能那么说,一旦那么说了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孙定芳这只老狐狸可不简单,稍不注意就会被他吃干那劲连骨头渣都不剩,所以保持沉默依然是我目前最好的方法。

孙定芳已然习惯我的沉默,也不再生气,反正路途还远时间还富裕,于是开始讲起他收徒的惨痛经历,“真正跟老朽学过国医之术的有七十二,有所成就的三十有七,但三个老朽最为得意的弟子全部成了短命鬼,最后死掉的那个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从那之后老朽便再没有收过弟子,可惜老朽一身国医之术就如此后继无人?好在两年前老朽遇到了你,要不是看你筋骨惊奇怎么可能带你回清风院,你以为那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地方?”

“虽然你已经二十二岁,从头开始学习中医国术有些晚了,但是天赋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大概三年有小成,五年中成,十年大成。若是快了六七年便可大成,那时候你也不过而立之年而已,还剩下大把的时间去继承我的遗志光耀孙氏一族的国医之术!”

原来这老头子居然还有这些花花肠子,为的是让我光耀孙家门楣。其实说白了对于光耀谁家门楣这事我都不感兴趣,我唯一的兴趣就是找到我妈我妹然后好好照顾他们,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我当然知道找到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不可能完全顺利,但是三穷三富过到老,起起伏伏也没什么,只要一家人安全安然的呆在一起就行。

对于孙定芳的痴心妄想我定然还是沉默以对,不过我也知道这种机会如果让给别人,那么一定会抢破头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获取这个孙定芳关门嫡传弟子资格的。我是个考古学专业的学生,学了三年多马上毕业,我不会轻易荒废自己的专业。别的专业可以比较轻松转换,考古学和中医学之间如何转换?

这并不是一点所谓天赋兴趣就能解决的,我十分坚信一件事,那就是每一个行业的大师必然都得是童子功才可以。这个世界上当然有半路出家的大师,但我相信自己绝不是那样的人,因此肯定拒绝。

不作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孙定芳早已淡定,自说自话,“好,为师就知道你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你是个有上进心的好孩子,从今天开始为师正式收你为徒传你国医之术。你既然拜入老朽门下,那以后自当以师父相称,至于为师……就喊你铜豆吧,还不错的名字,今天为师的心情很好,否则怎么可能大冷天的坐在门口等待铜豆徒儿的到来。”

我真的变了,倘若之前的我早已经一拳打过去让他彻底闭嘴,甚至这辈子都再也说不出话来,可是如今我很安定,丝毫没有挥舞拳头的意思。而且嘴上也不打算做任何反驳,甚至突然觉得大名鼎鼎的神医孙定芳很可怜,可怜到年纪这么大了却仍然不甘心,不信命,仍然在抗争不已,他为了自己中医国术的传承不得不对着一个不近人情的年轻人低头。如果是我能做到么,会做到么?

中国人最讲究孝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想首先他早已对孙家子孙失望,孙家子孙学医的做大夫的肯定不少但是没有一个能够达到他的要求,更不要说追赶上他的高度。所以他从几十年前就开始广收门徒,结果真的有三人让他满意,可怜他一代神医却救不回他们三人的命。医生不是神而是人,神医也不是神而是人,他的可怜恰恰在他的强势怪异当中,他每年用七个月时间去游走天下救治穷苦人,我想除了医者仁心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在不停的不懈的到处寻找自己第四个关门弟子。他年纪大了,他对自己的身体最为了解,如果不抓简时间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正如他所言天赋异禀者还需要十年才有可成,那么他必须把自己的寿命加上十才可以。

人老了并不可怜,但人老了总会变得可怜。可惜我不是会安慰人的人,我只是歪头看着他,不作声响,那意思你个老头子自己高兴就好,自娱自乐就好,何必戳穿你的美好梦想呢?

我不想学医,至少现在不想。

孙定芳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呢么,他当然还有底牌,“你的母亲和妹妹都还活着,而且她们的身体都很不好,只有你自己成为一代名医才有可能照顾好他们,否则哪怕你是亿万富翁也没用,她们不光会很短命而且剩下的人生时光都会在一天天的痛苦中度过。既然你已经是老夫的乖徒儿铜豆,那么老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乖徒儿专心追随老夫云游天下尝遍千草锤练国医之术,相信你母亲和妹妹也会很开心的,以你为傲。”

他说的这点让给我不得不开始担忧,真正的担忧,至少他说的大部分有道理,我妈和我妹的身体都极度不好,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即便我再有钱但是找不到可以医好他们的医生大夫也是枉然。

孙定芳知道的事情并不少,我想有些是他自己的资源有些则是楚云讲给他听的,我不再沉默开始提出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楚云在你的徒弟中可排在多少位?”

孙定芳微微一愣,想了想,“按照她从我这里学去的中医国术只能排在十名开外,可如果加上她自己的西医技术,二者合二为一那么她如今的医术在所有弟子当中可排位第六。”

我抬手摸摸鼻子,“知道了,第三。”

因为排在前三位的他的关门弟子都已经死掉了,但是孙定芳可不会只计算活着的,一定会将三个死了的算在里面。我自己自行排除就好,不用管他的奇怪思维。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悲伤,深深的悲伤,这种悲伤无论如何都装不出来,他真的被我的三个弄得有些心痛。我不在乎,继续追问,“排在楚云前面的两位身在何处,人总是怕死的,我也怕死,因为我还没有找到我妈和我妹,所以我得活下去,既然你会见死不救,那么我得知道你的两个能救我的徒弟的联系方式。”

孙定芳笑了,笑的很开心,“哈哈,哈哈哈,傻徒儿,之前为师见死不救因为你还不是为师的乖徒儿,现在可不然,现在你就是想死为师都不会让你死的。你知道么,当时我的三徒儿,虽然最后都死了,但是老夫亲自出手每个人都给他们延长了三年以上性命。哼,在别的庸医之手他们连三天都活不过去!”

孙定芳说的定然是真话实话,不过这并不能让我安心放心,他看上的关门弟子全都死到了,一个死了两个死了还可以自我安慰巧合,三个都死了那只能是宿命和魔咒了。

所以当他的关门弟子就会死,为什么还要当?于是我有了第三个问题,“终南山老隐士的医术跟你比起来如何?我要听实话。”

孙定芳不笑了,很严肃的样子,“我与终南伯仲之间,算各有所长,老夫更擅长起死回生终南更喜欢调理修养。”

我再次抬手摸摸鼻子,“既然如此,我先见见他再说。”

孙定芳没有发怒,眼里充满悲戚,“可惜晚了,我说过终南这次下山抱着必死之心,他要还债,还八十年前的一份血债。”

我的心被吊起来,想要知道里面的故事,孙定芳却停住不讲了,从他虔诚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要保守这个秘密,尽管终南并未要求他保密,但是他还是要保密,甚至连我这个他十分满意的乖徒儿都不能说。我对他的钦佩之心又在无形中增加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而已。

大姜车子开的并不快,他必须考虑到天黑路滑更要考虑到孙定芳的年纪和脾气,所以我们还需要大概两个小时才能到达。那么剩下的大把时间用来做什么呢。或许是时候聊唐家的事了,之前只是缓兵之计而已,并不是我真的清心寡欲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不想牵扯其中。我生来就在其中,如何躲避逃避都没用,何况我生来只会正面对战,绝不屈服逃跑。

“曾经辉煌千年的北方唐门与我无关,甚至我头一次听见北方唐门这个称呼,我并不关心,因为我生来就被排除在外。”我说的是真话,一半真话,说一半真话对于不说谎话的我来说可算一种万能技巧。至少不算欺骗,剩下的只能听者自行判断。

“北方唐门往日的辉煌你我这般现代人根本无法想象,人们总觉得王侯将相已然顶端,可是一个医武同修的大家族在朝代更替兵荒马乱瘟疫横行的千年时光中倔强的活下来,传承着最了不起的医术和武术,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荣光么?”

“我们都会死,百岁也好十岁也罢,我们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就是把家族的荣光多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更多延续几十年。终南原本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造化弄人他还是被卷入到血腥的纷争之中,虽然他没有提及过多内情,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当年的他必然也是犯了错,不过绝不是需要以命相抵的大错,更加不是罪犯。只是以他的年纪修行会在合适的时候选择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他对唐家依然愧疚,活到百岁有余又有何用?”

“也许,老夫只是期待,期待终南见到你知道可以改变求死之心,至少给自己留一条活下来的回路。你若见到终南也必将惊讶,因为你的长相有八成来自于他。我不敢断定你们之间具体的血缘关系,但是显然你的身体里必然流淌着他的一部分血液。”

我没想到孙定芳居然如此耐心细致的讲解,虽然仍然不肯透露终南求死的具体事件和缘由,但是对我来说暂时够了。

我顿了顿,“他是我的高祖父。”

孙定芳一愣,“你果然早就知情!”

我摇头,“我不知道,唐家的事情基本我都不知道,但是印象中很小的时候母亲曾经跟父亲提起过一次,说爸的太爷爷还活着,只是远离尘世不问家中之事。”

孙定芳点头,“原来如此,我想那老终南在临死之际得以见到自己孙子的孙子,也算福气。就是不知道他是否可以放下心中的愧疚当面认你。”

我笑了,残忍而沧桑,“已经见到了何须再认?你也说了这八十年他连自己俗世中的名字都忘记了,认与不认唐家后人又有何区别?况且我只算半个唐家人,因为我是北方唐门之中的外人。”

孙定芳笑我单纯,“乖徒儿不要生气,其实当年那些事你的父母也是为了保护你而已。以后的唐家还不是要靠你复兴光耀?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要计较小时候的苦难,因为小时候的苦难是你人生最宝贵的财富,要向前看,要大度!”

我没有反驳,因为我认可他关于童年苦难的定义和定位,唐家姬家有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这次我救了姥姥,倘若爷爷奶奶有难我也会救,尽管他们从小从未对我好过。无所谓,我身体里流淌着他们的鲜血,我是他们的子孙,这就足够了。

我对他们的好不需要他们记住更不需要他们回报,他们还做他们自己就可以。只是这些年真的苦了我爸苦了我的道士叔叔。

“我的道士叔叔你认识么?”我的第五感突然告诉我这个问题不简单。

孙定芳笑,“乖徒儿你终于想起你自己的师父了,你的道士叔叔也是我的徒儿,也跟我学过三年中医国术,虽然他的天赋有限,但是在所有人当中也能排进前十,这点恐怕你根本不知道吧,哈哈哈!为师与你唐家的渊源可谓跨越了几代人,所以你与为师是天生的缘分,怎么也割不断的!”

孙定芳在这方面有点走火入魔,但是我真的没想到我的道士叔叔居然也跟他学过医术,还是三年,这点他的确从未展露过。毕竟就在三个月前我还见过他一次,还谈了一些事情。孙定芳有些世外高人的意思了,真人不露相。

车子依然平稳匀速前行,大姜的驾驶技术的确很好,然后孙定芳告诉我关于我的道士叔叔的事情,“他是个全才,可惜他的全才只能让他成为北方唐门中平平无奇无人记得的过渡人物,而不能成为复兴之人。真正的复兴之人是你,否则他怎么可能中断自己兴复家族的重任大业回白城教你三年?你真以为是你母亲一封家书就行了么?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唐家对你的培养采用的是先保护后成才的方式。所以你不应该记恨北方唐门任何一个人,也包括你的父亲。当然你的父亲我没见过,你的道士叔叔说他哥哥是个比他还要苦命的男人,想起哥哥他就心如刀绞,因为哥哥成为了更大的家族的牺牲品。”

我顿了顿,“我爸有了我妈,即便再艰难也不会觉得苦命,他知足了,况且后来他们又有了妹妹在身边!”

孙定芳看着我的眼睛,“幼稚的孩子,你非你父亲就不能替他定义他的人生,他娶了你母亲的确曾经很幸福很满足,但是他何尝不是一个热血有理想的好青年?你有时间真该多去了解一下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做了什么,绝对比你先走优秀的多!”

没想到孙定芳居然提父亲说话,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他没见过我爸,通过我的道士叔叔了解,但我的道士叔叔不会在这方面欺骗他。所以他的判断还是具备权威性的,我没有回应,因为我们看待一个人的角度不同。我不承认他是我的师父,但是他与唐家几代人的缘分的确值得我的一些尊重。我是个冷漠冷血之人,但从来都是尊重老人的,绝不会去故意伤害顶撞他们。

我开始了新一轮的沉默,孙定芳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有些事,我们心中有便可以,有些人我们记得便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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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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