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影子

第160章 影子

绿皮火车外风雪依旧,看来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开车了。

教授很认真的在修复,很小心,动作很轻柔,其实羊皮地图的修复原则上要比一般破损的古字画要容易一些,同时也要冷门一些。

修复首先需要的不是技术而是耐心,极大的耐心,跟熬鹰一样的耐心,至少跟熬鹰一样的耐心。

教授天生一双大手,一双保养的很好的大手,他的大手又干燥又稳妥,是一双任谁看了都会立刻信任的大手。

如果他不是考古学教授他或许会成为一个钢琴家或许会是一个能工巧匠,他现在也是个能工巧匠,考古发掘过程本身需要一个智慧博学的大脑也需要一双稳定灵巧值得信赖的双手。

考古发掘只是考古学的一小部分而已,后续的分类研究辨别整理修复撰写同样重要,每一个步骤都很重要。

教授同时是国内有名的修复大师,只是他去修复的时候大多数都是隐秘修复,都不对外公布,每每修复的时候他用的也不是沈墉伯这个本名而是一个有点奇怪的数字代号,7123。

整个金大知道这个代号的人大概不超过三个,我就是其中之一。

这算是教授跟我分享过的几个有限的秘密之一,教授的秘密很多很多,他自己的身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巨大的谜团,我一直很感兴趣却一直没有机会去调查了解。

地图上是一个人的影子,一个我根本不知道人的影子,换句话说地图是影子形状,斜向上方的的一个修长的影子。

这个影子是我童年的噩梦,总会在我的梦中出现,是的,现实中我一次也没看见过这个影子。我从未想过这个影子居然是一幅地图!

究竟是什么地图呢?

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刚才一闪而过的恐怖影子绝不是偶然,恰恰是一种关联,跟我身世的关联,宿命的关联。

我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巴尔思和阿日善都没有跟我一样的反应,就像小时候我总是缠着妈妈问她是不是也会做梦被一个长长的影子吓醒。

妈妈说她也是。

但是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分辨这句话的真伪,如果是真的那么那个恐怖影子就是从娘胎里继承来的,诅咒至少横跨了两代人。

如果是假的就是母亲心疼我让我以为她也会梦见恐怖影子。

母亲已经离开我16年,我不可能找到真实的答案。

即便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见到我的母亲,她也未必会给我真实的答案。

人生当中总会存在许多善意的谎言,这些谎言大多数是因为情义,因为爱,也有一部分再多难免的因为个人的自负和自大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思考的自己做的就是对的就是对别人好。

我闭上眼睛努力放空自己,想着重现刚才那幅古羊皮地图,但是尝试了好久都没有再成功,不再出现了,眼前一片漆黑。

……

车厢里的嘈杂和动乱显然大大影响了教授的心情以及古羊皮地图修复的进程,这让他变得有些不高兴,紧皱着眉头,站起身下意识检查四周看看有没有对他构成直接人身威胁的情况。

好在没有,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个没什么钱的穷老头,身上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抢夺的东西,所以他很安全。

只要不多嘴不惹事安静的龟缩在他自己的区域当中就行。

沈墉伯也是这么做的,站起来不到30秒又新坐下,他很想重新恢复清静,很想回到那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的超然境界。

但是不可能的,至少眼下他不敢再把价值连城的古羊皮地图再再绿皮火车车厢里拿出来修复了。

他只能一边干坐着一边重新开始喝酒,喝二锅头,他喝的是闷酒,兴致并不高。实际上修复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对于像沈墉伯这样的强迫症来说。

强迫症不管是修复什么还是破坏什么一定要一口气做完才行,否则会浑身难受心浮气躁甚至还会想要杀人。

沈墉伯此刻正在经受这种痛苦难熬的折磨,至于外面火车被暴雪围困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他还有干粮,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早有准备他的背包里还有火腿猪蹄面包泡面,反正鼓鼓囊囊的。

他现在并不想吃东西,他不饿,喝酒就可以。

中国东北地区跟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的居民爱喝白酒的原因是一样的,因为冬天太过漫长和寒冷,白酒是他们能够找到的最常见最实用的御寒之物。

外面再冷,哪怕是零下40度,只要一口白酒下肚里面立刻会暖和起来。

白酒还可以壮胆,还可以解忧,还可以庆祝还可以伤感。

酒是最好的东西,对于男人来说。

沈墉伯再次站起来,他想下车去走动一下,三号车厢的车门通往外面的小站,大部分下车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他才下去。

不过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他下车不是为了找通道离开也不是为了抢夺食物和饮水,他下车单纯的为了透口气,为了感受一下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大雪。

雪花很厚实,每一片每一片没有间歇的密密麻麻的倾泻而下。

人们通常只有在形容暴雨的时候才会用倾泻这个词,形容雪花大部分都是飘飘洒洒。

当倾泻用在雪花身上的时候就代表雪已经不是雪而是灾难。

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过犹不及,包括金钱和权力。

沈墉伯躲在破旧的站台之下,其实很危险,因为站台处在被废弃的边缘年久失修,顶部的积雪已经很厚,随时会被压塌。

他抬头看了看,下意识往里走了走,里面是龙骨支撑要好不少。

他不再是那个一看见下雪就什么都不在乎跑进去玩耍的少年了,眨眼间他已经50岁,知天命的年纪。

立冬刚过一周,距离小雪还有七天时间,结果这片北方萧条土地上已经暴雪成灾。也不是没有好处,好处就是外面虽然寒冷,虽然北风呼号,可是空气却比绿皮车厢里好上太多。

他本能的慢慢的喝着白酒,不着急,不着急,既然出来了就多待一会反正回去也不能再做古羊皮地图修复了。

他很清楚这张地图的价值和意义。

他很骄傲他知道这件事。

仰望苍穹他又想起距离他并不算远的那个学生,沈墉伯年轻的时候从不相信宿命,他更信人定胜天,年轻时候的他狂傲的没边自以为天下第一才子。

现在想想真是愚蠢的可笑。

他嘴里低沉的念出一个名字,那是我的名字,远在赵宝沟的我再次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这次的喷嚏没能再重现古羊皮影子地图,这次看起来是单纯的打喷嚏,是单纯的有人在念叨我。

是我一年才通一次话的父亲么?

显然不是,他不会念叨我,他这几年连骂都懒得骂我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如此冷漠。

他的全部情感难道都随着母亲的离开而离开了?

是教授,那个沈墉伯在念叨我,他现在在哪?

刚才第一次看见的古羊皮地图在某个人手中,难道是他?

教授身上有很多很多秘密,我早就知道,但是他已经安全离开了,那么我就不该再多想他,我有我的事情。

巴尔思突然对着我的眼睛说了句,“这天气火车都困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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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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