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试刀

第194章 试刀

石头冰冷,却刚好可以刺激我的头脑更加清醒,我是个23岁的男人,我是逆转校队夺冠的篮球主力,我从小就是打架高手,就在不久之前的梅山我甚至还跟一个梅山武术高手打了个平手,所以我应该勇敢的作战而不是胆小如鼠的四处逃窜。

“过来。”那妇人的步子越来越大,开始冲着我大吼。

我完全听不见,但是我必须集中精力看她的口型来判断她到底说的是什么,字数越少词语越短我判断的准确率就越高。

“你过来!”好在过来这几个字并不难猜,于是我努力调整呼吸说了一句自认为硬气的废话,我不说人家也正在过来。

我不能让妇人知道我是个聋子,那样只会让自己陷入到更大的被动之中。

“你是谁,在这做啥?”妇人已经站在了我对面不到五米的地方,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小山,我知道战斗要开始了。

也许我不该回来,我们全家都被这里的某种神秘力量诅咒了,回来就会厄运缠身,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居然有了这么荒唐的想法。

只是这种虚无懦弱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我从不相信鬼神更不相信诅咒。

“你是谁?在这做什么?”我继续用眼睛盯着她的嘴唇翻译她的语言,气势上绝不能输。

“娃子,到这边来囊活囊活,找不着道了吧?”妇人突然伸出粗糙的大手要强行拉拽我。

此时我手里的两块石头已经被我自己的体温焐热,我暗下决心她要真敢碰我我就跟她拼命。

“别怕,大娘带你去囊活囊活。”妇人继续把手伸过来,只是并没有对我用强,她显然看见了我手里的石头。

是害怕了么?

“你……是说暖和暖和?”我一边继续全力备战一边尝试的问道,距离两米之内火把照耀下妇人的脸看起来竟然不像刚才那么凶恶了。

“来,囊活囊活。”妇人说的是当地方言,本来我应该很难猜到,我的解读完全出于本能,仿佛骨子里流淌的西拉木伦河血液帮了忙。

妇人见我仍然防备就主动转过身在前面带路,不再进行任何看起来像逼迫式的邀请。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抬头看天。

突然我很想妈妈,妈妈你到底在哪?

你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回古河了么?

我双手放松,手里的带着温度的鹅卵石哐当落地。

……

小心翼翼的跟着那强壮妇人上到了椭圆形石头台子的土坡我再一次感觉到异样,刚才一路走上来都冷风刺骨,偏偏上面温暖如春,没有风。

温暖如春绝不是中间那堆白桦木篝火的原因,这里是个古代祭台,还是被考古者遗漏忽视的古祭台。

火光映衬下妇人弯着腰整理火堆,让它着的更旺一点,她看得出来我很冷,冷的脸色苍白。

“挨近点,没事,烧不着你。”她有些心疼的样子,她的心疼来自她的眼睛,她身上的一切好像都是大的粗糙的唯独那双眼睛很亮……闪亮的有点像妈妈。

我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告诉他我听不见,我的耳朵有问题。

她明显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走过来想要检查一下却又怕我再次紧张赶紧退了回去。

在我眼里她凶恶又细心,她像萨满巫师又不是萨满巫师。

我得主动出击。

“你是巫师么?”

她再次一愣,张嘴要说突然意识到我听不见,转而用她粗糙的大手用力摇动,意思她不是巫师。

可我并不相信,我倔强的不说话,就那么用一种异常坚定的眼神看着她,看到她慌乱紧张,看到她自觉说出实话。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我的眼睛好看但是却有点吓人,好像什么都能被我的眼睛看透,所以我得在妇人身上尝试一下。

很快就有了结果,妇人往我身前凑了凑,一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鹿皮鼓一边神情肃穆起来。

她猛地又站起身,高举起手里的鹿皮鼓向天,然后做跪拜的动作。

她果然在祭天!

就这样她还有脸说自己不是巫师?

果然人心险恶。

妇人的动作还没完,接着她又用鹿皮鼓比划地面,比划完把鹿皮鼓放在地上,开始做吃东西……吃饺子的动作。

这还没完,紧接着又开始撕扯她自己身上的棉袍子,实际上是一个打了彩色大补丁的已经褪色的脏兮兮的白棉袄。

立冬么?

妇人在祭台上点起篝火献上祭品祭天祭祖,是在迎接立冬的到来?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并没说出来,但内心深处感到颇为震撼。

因为这种祭祀立冬的习惯几乎早就消失不见了,二十四节气也很少有人能想起来了,尤其是生活在繁忙大都市的人们。

可是在大山里,在坝上,在贫困落后的农村二十四节气仍然是人们一直坚定遵守的生存之本,什么时候该换衣服,什么时候该播种,什么时候该收成什么时候该祭祀。

他们从未忘记,他们仍然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过着最原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水结冰,地始冻,孟冬之月。

后天就是立冬了,真快。

我的生日就是立冬,我回到古河的时候是竟然是自己出生的日子,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

我从小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现在却有些忧郁起来。

低着头看着噼啪噼啪作响的火堆,什么都不说。

妇人更急了,还以为我没听明白,于是就不厌其烦的又把刚才的动作原样不变的比划了一遍。

那样子看着有些滑稽,像一只善良的大白熊。

“是立冬,我知道你在祭天迎接立冬到来,祈祷明年风调雨顺大地丰收。”

笨拙大白熊一样的妇人终于笑了,是粗糙的笑容,粗糙中带着古河的憨厚,带着大山的质朴,然后对着我高高竖起大拇指。

就在这时突然几声急促惶恐的鸟叫,我听不见却看得见,那黑色的乌鸦急促的扑棱棱从远处低空飞过,在黑色的天空急速掠过火堆,继而奋力高飞恐惧的向远处逃走。

乌鸦过后,一滴血滴落进火堆当中迅速焦化消失,可是我还是在一瞬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不详的气息,死亡的气息。

我的鼻子也比正常人要敏感的多,因为我是个聋子。

任何人对死亡和鲜血都会心存恐惧,我也不例外,这种事绝不会因为我是个聋子就得以幸免。

谁知那小山一样强壮的妇人比我更害怕,她吓的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疯了一样用力磕头。

五体投地。

很快头就磕出了血,顺着她惨白红紫粗糙的脸颊留下,可是她根本不顾不得这些,就是磕头,好像要磕到地老天荒。

一只乌鸦真的有这么可怕么?

乌鸦并不稀少,在地理上无论是长江南北乌鸦都很常见,只是……北方关于乌鸦的很多传说都让人听了会不寒而栗。

在古代巫书记载中乌鸦和黑猫一样常常是死亡、恐惧和厄运的代名词,乌鸦的啼叫被称为凶兆,不详,人们认为乌鸦的叫唤会带走人的性命抽走人的灵魂。

初民在探索宇宙万物奥秘的过程中企图借助想象中的力量改造恶劣的生存环境,于是就顺其自然的诞生了解释自然征服自然的神话。

而乌鸦是不祥之鸟的原始信息其实就包孕在这种出于玄想的神话之中。

可神话毕竟是神话,虽然身为考古系学生的我很清楚,一些以前我们认为是神话的事物和荒谬的传说,正在逐渐被现代考古学通过考古发掘一次次证明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绝不至于对一只常见的乌鸦恐惧如妇人那个样子,看起来她已经失了心神,因为她突然爬起来,满脸的血流淌,疯狂的把双手伸进燃烧的正旺的篝火中,用力的刨土。

本来立冬将至的西拉沐沦河两岸土地已经开始结冻,可篝火下面的那片温暖的土地却是例外。

我甚至怀疑即便没有地上篝火的烘烤这小小的不足五平方的土地台上也不会冰冻,因为这里无风无寒,好像一切残忍的东西都得绕过这里一般。

我冲上前想要阻止已经失心疯的妇人,但没用的,妇人本就力大如牛,我虽然是个23岁的成年男子也无能为力。

何况这时候的妇人迸发出的力量至少是平常的两到三倍。

于是我被她毫无知觉的一膀子甩出老远,要不是我早有些防备就让她直接甩下古祭坛了。

我用力支撑调整重心双手大风车一样在黑暗的空中甩了半天总算稳住身子。

这时候的妇人已经不顾篝火的炙热在古祭坛土地的正中心挖出一个大坑,我闻到了人肉烧焦的味道,混合着还没散去的乌鸦的血的味道,妇人血的味道。

我感觉到有些恶心头晕,也许是我的嗅觉过于灵敏了。

猛地,妇人停止一切动作,星星点点的散落在旁边的白桦树火枝将她照耀在中间。

虽然火光微弱,亮光不足,但是血肉模糊的妇人看起来竟然有一种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的圣洁。

她真的不是个巫师么?

我内心再次产生强烈的疑问,伴随着强烈的好奇和逐步增加的恐惧,荒郊野岭,古河冰封,山峦隐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任凭刺骨的北风一次次呼啸而过,从不停歇。

妇人重新虔诚的跪在地上,然后小心的慢慢的从土坑里请出一块石头……不,是一根石头,是一个长长的两头尖尖中间带刃大约40厘米长度的石条。

我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努力的看得更清楚,内心的震撼更加无以复加。

这是古物,是叶形石刀。

千万不要小瞧了看起来粗糙冰冷毫不起眼的叶形石刀,这可是中华民族的先民开始从游牧到种植的标志性工具。

有了叶形石刀就代表着有了收割谷物的工具,就代表着我们先民无字时代的文明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可是一把形态和保存如此完好完美的叶形石刀怎么会埋在这里?

妇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妇人毕恭毕敬的屏住呼吸跪在炙热的火堆上,仿佛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疼痛,眼里闪过一抹圣洁的光芒。

嘴里念念有词,接着便拿起叶形石刀在自己的左手手心。

明显不是自古传承下来的男左女右的祭祀礼节,因为最初的土地上产生最初的部落的时候还是母系氏族时代,所以应该是女左男右,唯一不变的是中华传统的以左为尊。

鲜血再次从妇人的手心流出,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跪着转身,星星点点的火光和烟雾之中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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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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