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玉熊

第204章 玉熊

红山之地便是龙与熊的教会点,在这里既可以找到龙宗龙源又可以找到熊宗熊源。熊天生属于北地苦寒物种,熊也更符合北方人坚强豪放粗犷的地域性格。

关于天熊崇拜我一直坚定的站在教授这边,教授不是在做“自说自话”似的论证,而是站在前人基础上的进一步探索和开掘。他把探索的触角探伸到历史学界和考古学界的深处中去,在众多头绪纷繁的中原和戎狄的文化历史关系史中去探索新的可能。

而这种探索不是多种观点的选择和理论论述,而是从实物图像上呈现和证明各区域文化的源流关系,因为,实物图像不只是简单的图像,而是最重要的文化符号,是民族精神的物化形式,因而图像所代表的是一种文化传统、一种精神系统、一种思维方式,一种思想形式,而找到了实物图像即文化符号的联系就在某种程度上找到了文化、精神、思维、思想的联系。正是靠着实物图像的比较和证明,教授才恢复了被历史遮蔽、遗忘和扭曲了的中华祖先神话的原貌。

我们的先祖之所以崇拜熊,这是因为熊的冬眠春出的习性。正是根据这种来自对熊图腾更广大谱系的原型意义的把握,教授重新破译了第一重证据即古文献和古神话的意义。《太平御览》卷五十引《山海经》曰:“熊山有穴,恒处神人,夏启而冬闭。是穴若冬启夏闭,乃必有兵”。

教授曾经对我解释:熊穴的“冬闭”,说的是熊在冬季入洞冬眠;熊穴的“夏启”,则表示熊在春夏之际从冬眠中醒来,重新走出洞穴。分明是熊在熊穴中出出入入。先民是把熊看成了死而复生的神灵,正是循环性的冬眠形象,使熊在初民心目中获得某种神圣性。

而原先莫名其妙匪夷所思长期不能解的先祖鲧、禹和启的神话,正是在这种原型意义的把握中获得了豁然开朗的解释。班固在《汉书武帝纪》中记载,汉武帝说他在中岳嵩山亲眼看见了“夏后启母石”。

颜师古给汉武帝的话加注解说:“启,夏禹之子也。其母涂山氏女也。禹治鸿水,通轘辕山,化为熊,谓涂山氏曰:‘欲饷,闻鼓声乃来。’禹跳石,误中鼓。涂山氏往,见禹方作熊,惭而去,至嵩山下化为石,方生启。

禹曰:‘归我子。’石破北方而启生。”先秦古籍中还有禹的父亲鲧化熊的情节,以及鲧单独从腹中生育出禹的情节。教授认为:“把祖、父、子三代的出生神话结合起来看,可以看到一种前后交错呼应的连环叙事情节。禹是石头母亲裂开胸所生出的;禹的儿子启,也是石头母亲涂山氏所生出的;禹的父亲鲧有化熊的特异变形能力;禹自己也拥有化熊的特异变形能力。禹的母亲修己有化石头的变形能力;启的母亲涂山氏也有化石的变形能力。在三代人五个角色中,作为祖父母和父母的四位长者居然都表演场‘变形记’的神话场景。

把这些化熊化石的男女人物同熊穴神话联系在一起看,可以概括出一组二元对立:男人,化熊,入穴,死,即冬眠开始:英雄末路;女人,化石,开穴,生,即冬眠结束:英雄再生。”教授更进一步从神话象征叙事通则总结鲧、禹和启的神话,“在表层叙述上讲的是代表阳性的熊与代表阴性的石的结合,在隐喻层上表达的则是:阳性之熊进入到阴性的石头洞穴。而石头洞穴,早自数万年以前的旧石器时代后期,就已经成为原始猎人们心目中的女性性器之象征——大地母亲的子宫。

象征大地母亲神子宫的洞穴,如果总是固定的闭锁状态那就充其量只能孕育生命,当然不可能诞生出新的生命。所以开启和关闭、入穴和出穴的循环运动,实际上充当着古神话有关夏后氏‘鲧-禹-启三代神祖叙事的深层语法”、“石头开启而生人的神话,其实是熊罴类冬眠动物的周期变化所转换生成的一种象征性表述:初民观察到熊进入石头洞穴冬眠的现象,通过幻想催生出人化熊化石的情节,在神话叙事中喻示个体生命的一个周期的结束和关闭;而冬眠结束重新走出石洞,则是一个新生命周期的开始,神话思维通常理解为死而再生、复活,当属春天的神话”。

正是在这个神话思维的维度,教授对“启”的名字做了进一层的解析:“夏后启作为标准的熊之传人,他的名字‘启’就是其出生神话的提要,或者称为‘关键词’。‘启’的出生的故事其实就是以叙事情节来图解的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季节大转换”;“所谓‘启户’一说,在特指语境中表示打开洞穴之口”。“‘禹生于石’的说法,都是同一个冬眠春出神话‘启户’或‘穿穴’原型的不同表述而已”。

很显然,教授是把图像叙事和神话叙事结合起来进行研究的,但说到底还是用图像叙事解释神话叙事。鲧、禹和启的熊神话叙事的原型是在熊图像的构型那里就表现出来的。所谓图像叙事,就是图像构型对背后仪式叙事的象征性表达。

熊的团神造形和环形就是表示“永恒回归”和重新开始即死而复生的仪式性的“叙述程式”。而这种仪式性的“叙述程式”则是从大自然的循环往复中派生而来的,这样,“我们若将这些有限种类的仪式看作是构成文学叙事的深层结构,则无限的作品便是由这些深层结构按照不同的转换规则生产出来的表层结构了”。

熊形象所象征的仪式性叙事是深层结构,而鲧、禹和启的神话则是表层结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也完全可以把熊的其他神话传说和故事都看成是熊形象叙事深层结构的不同表层结构的变形。教授的“熊图腾:从神话到小说”部分,正是从熊原型自神话到小说的演变轨迹,使其成为重构熊图腾原型谱系重要的一环。

这里其实我深刻的感受到了教授学术研究中弗莱式宏大思维方式和对原型演变精细解剖的风格。教授在后世为数不多的写到熊的小说中总结出熊是“季节循环的象征”,“复活的象征”和“佛的象征”,从而使神话熊原型在后世小说中找到了象征化的变形表现,也使后世小说在熊神话那里得到了原型的深层结构的解释。

熊做成玉制品当然也很多,通常玉熊为圆雕,尖首圆眼,双耳后抿,体态肥硕,前腿直立,后腿微屈,慢步行走动状。

玉熊的通体结构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具有弧形的拙笨美。俯视,浑圆的头与身躯连为一体,看不到颈部;侧视,略突起的肩膊与凸起的臀部,腰部弧形下凹,松垂的胸腹近与地面,四腿为交错的走动姿式,构成了一个有节奏的笨拙慢动的神态;正视,紧闭双唇,圆眼有神,头部有凸起的棱角,肥壮懒散。总体看比例适合,表情丰富,表现出了熊的肥胖笨拙、漫步悠闲之态。

汉代熊的造型与纹样较多,如铜器、陶器、瓷器、木器、漆器等都有熊的形象。如西安市西郊王家巷出土铜釜的三足,是三只熊背扛釜底;西安市大白杨村出土的铜压袖为熊虎争斗形;汉中市出土的桃都树陶座雕塑一熊;扬州印江甘泉老虎墩汉墓出土玉飞熊砚滴等。古代流传相氏打鬼时,要扮妆成熊的样子或带熊面具驱鬼。

故熊是祥瑞的吉兆,可避邪除恶。

具体到我现在双脚所在的地区,或者再向北继续推移,居住在黑龙江流域兴安岭地区的通古斯古族,以熊为图腾的氏族部落或认为自己的祖先与熊有血缘联系的少数民族确有不少。

在中国北方狩猎民族中,鄂伦春族、鄂温克族、赫哲族,包括蒙古语族的达斡尔族、布利雅特蒙古人和达尔赫特蒙古人的氏族部落都有过崇拜熊的民俗,有的还视熊为氏族图腾。

有些学者认为在阿尔泰—通古斯语系民族中,以熊为图腾至少始于新石器早期。这是因为早在六、七千年前的轩辕黄帝族群,即有以熊罴为部落图腾的史书记载。

此外,西伯利亚地区、日本北部的阿伊努人、古朝鲜民族以及美洲印地安人中也有此类神话传说。

生活在北方山林地区的原始初民,与同样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的熊,日常的接触是不可避免的。

由于熊属于凶猛的野生动物,力大无穷,人类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再说,熊有许多与人类相似的特征,例如它没有尾巴,能够用后脚直立行走,听到动静还能站起来东张西望,特别是脱了绒毛时的形态和人更有相似之处。不仅如此,据说公熊的“索索”和母熊上围与人类很相似。北方创世神话中,三女神造出的都是女人,是巴那姆额吉拽下公熊的“索索”造出男人,才有了今天的人类世界。

这些现象和神话传说,可能给予通古斯等森林部落人以强烈的错觉,加深了对熊的神秘化幻觉与神性崇拜。在这些民族古老的神话传说中,有熊通人性,能沟通天上的星神,能预知人间的说法,并存在过人与熊有血缘联系的图腾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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