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药膏

第247章 药膏

我马上用手支撑坐了起来,却用力过猛直接跪在了被烧的滚烫的土炕上,然后竟然本能的站了起来。

虽然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钻心的疼痛不过却无法掩盖内心的惊奇和惊喜,我的腿居然完全好了?

我仍然不相信这是巫术治疗的结果,我更相信巴尔思说的我的腿本来就没有大碍,不去管它也很快会康复。

我更相信是巴尔思弄的那种黑乎乎黏糊糊的“药膏”起了作用。

我张开双臂保持身体平衡,开始在烫脚的土炕上重新练习走路,这是一种特别新奇和欣喜的感觉。

我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热乎乎的土炕,简直比巴尔思那沧桑破旧的帐篷强太多了。

没过几分钟我就迫不及待的穿上鞋子跑了出去,我满心欢喜的以为这里肯定是一个村落,房子挨着房子,院子外面冬闲的老大爷老大娘正在晒太阳闲聊天。

事实再一次证明我太单纯了,单纯的可怕。

外面光秃秃荒凉一片,别说成片的房子就连干枯的白桦树都没有一颗,这里完全是一个山坳,一个光秃秃的山坳。

除了山和枯黄的草和草垛,什么都没有,我站在院子里如同井底之蛙。

问题是那女人也不见了,那女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刚才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幻象?

我现在处在梦境之中?

我赶紧下意识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疼,脸和手都疼,这不是做梦,那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巴尔思去哪了?

那女人去哪了?

他们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这里又是哪里?

一连串的急迫疑问过后我不得不让自己再次冷静下来,并且很快就确定这里是赵宝沟。

我居然到了自己要实习的目的地,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天边的不是朝阳是夕阳,血红的夕阳张着火盆大嘴凶猛的下落,好像要吞噬掉大地上的一切。

刹那间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好像我被这个世界囚禁抛弃。

我突然很想大个很想唐婉,大个在干什么?正在陪思思一起上瑜伽课吧?

唐婉在干什么?

现在想想她哪怕仍然被隔离也是幸福的,因为她还有未来和希望,她很快就会被放出来,教授已经回到金陵去看望师母了么?

哪怕他们只能隔着窗子对看一眼也是甜蜜的,因为他们还有未来和希望。

再一次逃跑么?

以我现在的身体和双腿?

往哪里逃?

原来逃跑也要有一个目的地才行。

夕阳最后的一点光亮也很快消失了,冷风再次侵袭过来,几分钟的胡思乱想以后我已经做出一个新的决定,既然还活着那么就得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既然决定要努力的活下去我就得先填饱肚子。

还是那句话我这条命在找到母亲之前谁也拿不走,谁想要伤害我我就跟谁拼命。

于是我不再犹豫也不再恐惧,果断背转身回到温暖舒适的瓦房里找吃的,我饿了,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老半天了。

瓦房里的厨房还是那种传统的烧柴的土灶,土灶上面是一口大铁锅,盖着有点变形的大铝锅盖,掀开锅盖里面热气升腾,一个洗脸盆大小的铁盆里热着四个菜和七八个大白馒头。

四个菜两荤两素,一个红烧肉一个红烧带鱼一个干煸豆角一个炒油菜,在这样的季节在这样的地方这四个菜绝对是家里来人招待贵宾的搭配了。

红烧肉用大碗装,肉块很大肥瘦相间一共分了四五层,上面又淋了一点酱油,一掀开锅盖就香飘四溢,一闻就知道这是自家院子里纯粹喂粮食长大的本地年猪,绝不是市场上那些养殖场用饲料迅速催熟的养殖猪。

带鱼大概只有我的三指款,闻味道就能闻出是野生的,并且每一段四厘米左右,切的很均匀,刀工很好,如果能从红烧带鱼上看出刀工那么这道菜烧的一定很好吃。

干煸豆角在一般的农家是很少做的一道菜,主要是冬日里青菜缺乏还有就是做这道菜需要耗费大量的植物油,人们总是舍不得。

最后的一道菜是炒油菜,油菜是南方传过来的绿色蔬菜,在南方随处可见可是在北方大草原的冬日里就算是稀缺物品了。这道炒油菜没有像大多数北方人那样把油菜的叶子全都掰下来用油炒,而是仅仅把一颗油菜从中间切成两半来炒,颇为专业。

其实当我掀开锅盖看到眼前丰盛的饭菜的时候内心是充满温暖和感激的。

死里逃生的我才不会客气,立刻连盆一起端了出来,直接端到了屋里的土炕上,随即又在靠山墙的地方找到一个四方炕桌。

放桌上炕,简单摆盘拿出筷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丝毫不担心被下毒被暗害什么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我现在已经身在赵宝沟遗址附近那么我先吃饱喝足然后好好休息一晚上,我得学会用最快的速度面对现实。

刚才只是在外面待了不到一刻钟双腿就又开始钻心的疼痛和不由自主的颤抖,现在的情况是只能勉强站起来和勉强走动。

那么在确定自己双腿彻底康复之前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一边养伤一边观察,以静制动。

我相信巴尔思和那个女人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们不会把这么一座大房子留给我住,这里显然是巫师妇人的家。那么疑问也随之而来,既然女人的家在这里,那么她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在距离敖汉旗还有20公里的西拉沐伦河边的古祭坛上做什么?

我当时以为她就是本地人,那么比较正常的推断是她的婆家在西拉沐伦河那边,是她家族放牧的帐篷,也算是另一个家,跟我母亲一样。

我是真的饿了,妇人做饭的手艺也着实不错,四个菜不光看着好看吃起来味道更是不得了,不是寻常家常小菜的味道,是那种不咸不淡之中保留了猪肉带鱼豆角油菜原本味道的味道。

这很难得。

在中国北方农村妇女们通常更喜欢做大炖菜,最常见的就是猪肉炖粉条,就是土豆豆角茄子胡萝卜什么的通通放进大铁锅里然后加盐加水咕嘟咕嘟乱炖。

此刻我吃到的四个菜称得上是北方炕桌上的精品美味了。

我的吃香肯定不怎么雅观,平常时候我还会稍微注意一点,现在?我根本毫不在意形象,不到20分钟我就吃光了六个馒头和方桌上所有四个菜,一点也没给那女人和巴尔思留。

仿佛这样做也是对他们对我折磨的一种报复。

吃饱喝足我才发现就在土炕炕沿下面就有一箱玻璃瓶的雪花啤酒,要是刚才看见说不定我会打开一瓶喝下去,虽然我从不喝酒,但是为了庆祝自己劫后余生的时候喝一点也没什么不可以。

我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收拾桌子碗筷,全都洗的干干净净放到简陋的橱柜里。

这不是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而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

外面的天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房间里只有一盏灯,还是那种昏黄的钨丝灯,我却很满足的躺在灯光下一边煲着身子一边看书。

我的背包和所有工具都在,只是上面布满了尘土,收拾了半个多小时才总算弄干净。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疲惫的不行,眼皮又开始打架,我本来应该做一下具体计划,或者至少看一会书,可是身下的土炕实在过于温暖舒适了,有点像母亲的怀抱。

我大学四年一次家都没回过,我的母亲还没有找到,在外面常年打工的父亲也是不想一个人回家睹物思人,因此这些年大年夜都是在外面工地度过的。

这点我倒是理解他,过年别人都争着早点回家跟老婆孩子团聚的时候他都会主动申请留下来打更,这样还能多赚点钱。

我则是一个人留在宿舍过年,我寒暑假都要勤工俭学。

最多午夜十二点多时候我们互相发一条新年好的短信,只有大二那年父亲喝醉了酒拨了个电话给我,但是我完全没听清楚他再说什么,没几分钟他就自己挂断了我也没有再打过去。

相对于母亲我完全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我却突然有了一点兴趣,因为父亲同样向我隐藏了许多我们家族不为人知的隐秘……

很快赵宝沟也下雪了,不过雪并不大,刚刚没过脚面子。

黑夜降临以后四周变得更加安静,是那种连一个聋子都会觉得安静的安静。

我一个人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抬头看着窗户外面的星空,星空很美,苍穹深蓝,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因为只有这样的时间才是属于我自己的。

虽然我现在算是鸠占鹊巢,虽然我下一秒就可能被人杀死,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身体和思维都彻底放松下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孤独一人。

巴尔思和那女人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事。

我本该在他们身上多花些心思可是却偏偏不愿意去思考他们的事情,他们跟我非亲非故,我有些超脱了,至少这个放松的时刻不去计较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不计较他们之前对我做了什么。

现在,赵宝沟某个背风的山谷处一座孤独的房子里一个自以为是的自卑的聋子正在拼命的呼吸着属于他自己的冬日空气,正在拼命享受着属于他自己的片刻温存。

我觉得黑夜是温柔的,黑夜的风吹在皮肤上的感觉就像是清冽的山泉水从身上流淌而过,顺滑,清凉,温存。

我也不去想明天要做什么,我只要享受好眼前时光就足够了。

虽然我不是什么侠士大儒,可是我也知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独寂寞,也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叫金撙空对月的悲怆与豁达。

我们的古人更喜欢用或低沉斯文或慷慨激昂的诗句来形容孤独者的心理,我更喜欢在这样的时候停止任何思考,全神上下所有肢体器官只剩下一件事还在做,就是呼吸和心跳。

迷迷糊糊之间我根本没注意到巴尔思和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因为我一直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神鬼不顾的魂游天外,等到我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坐在我旁边重新炒菜做饭重新摆上炕桌,然后两人开始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

那妇人的酒量惊人的好,以至于让巴尔思前所未有的痛快。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有能够喝到一起的人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教授跟巴尔思就是从最初互不相识的酒友做起的。

原本我推断那女人是巴尔思的亲戚朋友什么的,现在看来两人更像是酒友。

草原上的女人跟平原上和大都市里的女人可不同,草原上的女人更加健壮豪放大多数都能喝酒,不管是猛烈的白酒还是特殊气味的马奶酒。

适者生存,北方大草原严酷的生存环境和可以冰封一切的严寒让她们不得不像男人一样学会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是为了曲意逢迎更不是为了讨好男人,而是为了自己能够正常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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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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