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规矩

第250章 规矩

此刻我也不想再痛苦的装睡了,反正那女人做饭的声音跟地震差不多,即便我是聋子听不见可是我能感受到叮叮当当声音带来的震动。

是的,很多时候我就靠这种声音产生的震动来判断外面声响的大小。

就像有人在我背后吵架,我虽然完全听不见可是我的耳朵都被震到了,都有了强烈的感触,那么他们吵架的声音一定很大,他们的火气也一定很大,弄不好都要杀人的。

这不是专门锻炼的技能,这是一个聋子身体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很多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玄学那么神奇,很多看起来了不起和奇怪的技能都是源自本能,只是这么简单直白的道理绝大多数正常人根本不去注意也不去理解而已。

看着我重新坐起来那女人也不在意,反而是巴尔思想了想冲着我招手,那意思过去跟他们一起吃。巴尔思也下了炕,他不是去做菜而是去热他带来的羊腿。

就是这么幸运我们俩带在路上当作食物的羊腿都还在,最多脏了一点而已,进了一点土和灰。一个常年四处游荡的牧人是绝不会在意那一点点泥土和灰尘的。

羊腿再次成为我的主食,我也的确饿了,本来不应该饥饿,我吃饭一向规律,一天三顿或者两顿,几乎从不吃零食和夜宵。

这个是有原因的,一个是小时候家里很穷没有夜宵零食,一个是我母亲对我的严苛要求。她一个小学没念完的女人甚至要求我食不言寝不语。

那可是圣人的标准。

反正她不管,她一生所有的目的好像就是要我离开他们离开白城那个小村子,越远越好,因为她几乎每天都会跟我唠叨:长大了就走,走的越远越好,也不用回来看我们。

如今再次回想起来那些唠叨,我的心依然不能平静,不是思念母亲的痛苦而是现在才知道母亲每日唠叨的内在含义。

第一预示了她的不辞而别,离家出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二也暗示了我们家族在我出生之后仓皇迁徙远离故土的隐秘和诅咒。

所以母亲的突然消失的真正理由绝不是受不了她的聋子儿子了,绝不是无法忍受父亲的懒惰和粗鲁,而是另有原因。

我低着头用力啃着手里的羊腿也不怎么吃菜,羊腿是安全的,女人后炒的菜是不是安全还不能确定,虽然我暂时闻其来没什么。

我不是猎犬,我的鼻子也不是狗鼻子,只是我因为专业的要求的确可以闻出大概十多种毒药的味道。

这同样不是什么天赋,只是本能加上专业要求而已。

啪。

巴尔思突然伸手打了我一下,我没有害怕,因为他大手挥过来的缓慢速度和细微的风声表明他并不是在袭击我,只是在提醒我抬头。

他要说话了。

我抬头,果然他张嘴问,“你已经知道下面的事了,对吧?”

他居然看透了我!

“不要做那样的事,否则你会生不如死。”紧接着便是巴尔思冷漠而残忍的警告,跟当初在六千年半地穴土屋里禁止时候一样。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我之前对于地下建筑或者宫殿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不难,反向证明而已。

巴尔思警告完继续喝酒吃菜继续当我不存在,那女人则一直盯着我看,好像要从我身上看出什么东西一样。我并不害怕被她看,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她这么看的。

如果她真的看出了我不知道的东西那么刚好我也顺便了解一下,里外都不亏。

火炕本来热度已经下降了不少,可是因为刚才女人炒菜的时候顺便又往灶膛里加了几块木头身在炕头的我再次体会到了屁股被烫的不知道放哪好的美妙感觉。

我开始出汗,我的身体本来很健康,只是因为之前在半地穴土屋里受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显得十分虚弱。火炕越来越热,我以为再热我也能坚持得住,但是很快我就不得不坐到窗台上去了。

窗台很窄,大概只有20厘米宽,坐上去冰冰凉感觉舒服极了。

舒服只是相对和短暂的,很快我又坐回了炕头。

此刻我的夜宵已经吃完了,心满意足。

人吃饱了在温暖的环境当中很容易犯困,原本熬到巴尔思和那女人喝醉昏睡之后下到地下探秘的计划也暂时搁浅,那么我剩下的事情就是睡觉。

说不定还能做个美梦。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巴尔思回来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他的马,他和那女人是步行走回来的,马丢了么?

我心里稍微有点担心。

这次我没有嘲笑自己多管闲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巴尔思和那女人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他们所拥有的生存和生活经验不是我能具备的。

我依旧可以担心刚出生的小羊羔,依旧可以担忧那匹枣红马去了哪里。

有时候这就是人活着的意义。

就在我重新躺下准备和衣而睡的时候那女人却突然从箱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紫色棉布袋子,直接放到方桌上,嘴巴张合。

她在说:把这个卖了然后找个地方把那个人葬了吧,我就不出面了。

其实他们一整晚一整晚都是在围绕着那个死人在喝酒在交流,从没有任何中断,中断的是我自己选择睡觉装睡什么的。

我并未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巴尔思咬咬牙,“这是那个?”

女人没有回答没点头也没摇头,我正侧躺着,我不是在故意看他们说话我是侧着脸透过窗子看外面黝黑星空上的几颗点缀一样的星星。

星星很少,星光黯淡。

我唯一能盼望的是黎明即将到来。

巴尔思搓搓粗糙的大手,想了想,下炕出去洗了洗,擦干净,这才重新回来缓慢的打开,昏黄的灯光下立刻显出一条玉龙。

这条玉龙墨绿色,完整无缺,体蜷曲,呈C字形。吻部前伸,略向上弯曲,嘴紧闭,有对称的双鼻孔,双眼突起呈棱形,有鬣。

龙背有对称的单孔,经试验此孔用于悬挂,龙的头尾恰好处于同一水平线上。

我忍不住惊愕的睁大双眼坐了起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凑近观察,这,这不是被考古界誉为红山文化象征的“中华第一龙”么?

因为C龙在赤峰市红山文化遗址出土,所以赤峰市才被誉为“中华玉龙之乡”。

但是这条C龙一直都在国博保存和展出啊?

怎么到了那个女人手里?

她从国博偷出来的?

她利用巫术偷出来的?

很快我就自己否定了这种幼稚的不现实的想法,显然这不是国博那条被称为中华第一龙的C龙,这是另外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C龙!

那么是赝品么?

那个巫师女人是个造假大师?

我的头脑飞速转动可是仍然不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最后的答案,我的眼睛完全被眼前的宝物所吸引。

玉龙龙体勾曲,口闭吻长,鼻端前突,上翘起棱,端面截平,有并排两个鼻孔,颈上有长毛,尾部尖收而上卷,形体酷似甲骨文中的“龙”字。

玉龙墨绿色,体卷曲,平面形状如一“C”字,龙体横截面为椭圆形,直径2。3~2。9厘米。龙首较短小,吻前伸,略上噘,嘴紧闭,鼻端截平,端面近椭圆形,以对称的两个圆洞作为鼻孔。

玉龙以一整块玉料圆雕而成,细部还运用了浮雕、浅浮雕等手法,通体琢磨,表面光洁可人,让人爱不释手。

看眼前的玉龙绝不只是看玉本身也不是只关注几千年前的雕工技巧,更会被它身上所负载的神秘意味所吸引。

等等,我必须要迅速冷静下来,绝不能被眼前的玉龙迷失了头脑,我只是一个考古系大四生,本身对于这样国宝级文物鉴定就是菜鸟级别,万万不可轻易下结论。

兴隆洼文化时期赤峰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就已经出现了目前已知最早的玉器和堆塑龙,但是目前在出土文物中并未发现把玉文化和龙文化两者结合起来的“玉龙”,世界上公认的也是红山文化时期才有玉龙,也就是国博的C型珠玉龙!

就是眼前这条玉龙,它到底从何而来?

它到底是真是假?

可是无论怎么努力我的眼里心里只有方桌上昏黄灯光里那件国宝级C龙,完全是一副当局者迷的痴痴模样。

好在极度兴奋的同时我也没忘了用我自己总结的方法来判断C龙的真伪。

这方法是我自创的,我借鉴了中医里的望闻问切来鉴定文物。

望就是用双眼看,闻是用鼻子闻,问用嘴巴问,切则是用双手去触摸和感应,传统中医望闻问切的诊断方法刚好完美的规避了我听力上的巨大缺陷,又刚好最大程度的发挥了我视力和嗅觉触觉上的最大优势。

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方法,别人想学也学不去。

我也因此写了两篇论文,都公开发表在考古类别国家一类刊物上,并且获了两个我认为无关紧要的奖项。

其实我完全不用在意这些东西,教授都帮我处理了,我该有的奖学金该有的项目奖金什么的都有,大二开始我不但不用家里一分钱有时候还会给父亲邮寄过去一千两千的,虽然不多也够他一两个月生活费。

我跟父亲很少交流但是我也知道他最近两年身体不好,在工地也做不了重体力劳动只能做个看大门的或者库管什么的,库管可是个肥差,到最近一年他也做不成了就只能安心做个打经的。

他自己也不在乎这些,老板说给他多少钱他就拿多少钱,老板欠了几个月工资他也不去跟着别人一起去闹事,要不是我暗中关注给他邮寄点钱过去我真担心他会自己把自己饿死在工地门口的值班工房里。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母亲已经离家出走十几年他不考虑自己总得考虑他的聋子儿子吧?

不说给我攒钱买房子娶媳妇至少要把村里的老房子翻新一下,至少要趁着还能干活攒点养老钱吧?

他并没有这么做。

当然我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给他寄钱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这十几年赚的钱大部分都用来寻找母亲了,尽管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只是徒劳,母亲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至少他一直在做他还没有放弃。

通常他一年在建筑工地打七八个月工,剩下的三四个月都是用来搜寻失踪的母亲。至少在我看来他对母亲的离家出走感到很懊悔,他对母亲的感情也是真挚的,只是他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是什么都不会说出来的。

我跟父亲的关系再疏远也是血脉相连也是父子连心,所以我一直到上个月都还在给他寄钱回去,在我大三下学期开始我已经把这件事当作一个固定形式坚持下来,每个月给他500块生活费。

多了我也没有,而且我自己还要攒钱买书,我需要的基本都是专业性极强的书籍,价格昂贵不说关键还很难找寻,许多都是绝本孤本,想要弄到手必然耗钱耗时。

另外我自己建立了一个自己的小金库,把自己省下来的钱存进一个固定账户,我把这个账户称作寻母基金,我自己设立的寻找失踪母亲的基金。

这可不是我一时兴起的事情,这很可能是我一生都将从事的一件事,在找到我的母亲之前。

我有一个越来越强烈的预感,我的母亲还活着,就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某个地方生活着,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上大学,毕业,就业,赚钱,一切都是为了找到她,我的人生从来都如此简单。

母亲给了我两次生命,第一次是生了我,第二次是教会了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读书说话写字,那么我就会用我一生的时间来找到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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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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