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狮子

第253章 狮子

那妇人说的很慢很慢,嘴唇上下动的也很慢很慢,为了让我这个聋子看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听了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后脊梁骨发麻,我却没有,我反而对着那妇人笑了,残忍绝情的笑,“你没有女儿,你没有孩子,你在撒谎。”

那妇人也开始发怒,愤怒的高举双臂,“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的死去的孩子是我的底线!”

她再一次用到了孩子这两个字,而在这之前她一直叫我孩子,这更加让人觉得恐怖不已,倘若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我甚至都会怀疑她自己到底是人是鬼。

“乌鸦……那只乌鸦为什么会突然下落到祭坛上?那长翅膀的畜生闻到了尸体的味道……我的孩子刚刚死了不久还没过三七……现在你相信了?”

“那天晚上我本不该心软,本该杀了你把你跟我的孩子埋在一起,让她在地下也有个玩伴……我的女儿很好看……很漂亮……”

“可是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我把她埋在了哪……”

“我的孩子也出生在西拉沐伦河左岸,跟你一模一样,你是上苍派来陪她的男童,我知道你还是处男之身……我现在当然不能让该死的巴尔思杀了你……因为我要在我孩子五七的时候在她的坟前杀了你埋了你……我在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把你杀了用你的血来浇灌我孩子的墓园……她即便不能复活也可以安心了……她的妈妈送给了她一份最好的礼物……”

那妇人越说越瘆人,她简直疯了,是个吓人的变态。

可是我还是没有吓的逃跑,我是不会逃跑的,我坚持我的观点,“不,你没有孩子,一切都只是你的想象,你是个疯子。”

我大声说道。

同时趁着那妇人发疯的时候用手里的一把暗银色的手术刀悄悄的在巴尔思左边大腿上割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手术刀是我能找到的民用级别当中最小巧最锋利的刀子,我手上这把是教授送给我的,作为考古专业的工具刀,自从那之后这把小小的手术刀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上。

我下意识把它当作我的防身武器,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我割伤巴尔思不是为了害他而是为了让他能够快速清醒,这是中国最传统的放血疗法,在过去医疗水平低下和药物有限以及西方解刨医学根本没有传入进来之前,放血通常是最有效最快速最简单的一种治疗方法,甚至在很多落后的地方被传的神乎其神包治百病。

果然巴尔思很快就醒了,用力揉了揉眼睛,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妇人吓了一跳,因为她这一次并没有给巴尔思解药巴尔思是不可能这么快苏醒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巴尔思猛的坐了起来,怒视着我手里的那把手术刀,他是个粗人但不是个笨人,他马上就明白了是谁把他扛到了炕上又是谁给他放血救他。

他也应该很清楚那妇人疯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他转身面对那妇人,高高站起,“阿日善,你够了,不要再闹了,否则不要怪老子不客气了!”

巴尔思这一嗓子果然管用,那妇人的身子猛地一哆嗦然后有些害怕的看着双眼猩红真的要杀人的巴尔思,没有说话,巴尔思则快步走到她跟前去,啪,铁钳一样的大手抓住妇人粗糙的双手,把她整个人完全抵在冰冷的土坯墙上。

“阿日善,够了,够了!”

那妇人的名字叫阿日善!

阿日善在蒙语里是圣水圣泉的意思,那妇人是巫师的又一个明显佐证。

我不打算参与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我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事让他们先自己解决。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到底是什么呢?

是了,阿日善不光是那妇人的名字同时还是赤峰翁牛特旗的一个镇子,我在研究红山文化发掘的时候做过相关记录,这个记录就在我黑色背包编号为3的日记本里。

在内蒙古翁中特旗东部的阿日善,有一片神奇的柳树林,它屹立在沙暴施虐广袤的沙漠中、干旱和盐碱侵蚀的环境里,经历岁月的沧桑,傲然挺立,形成千姿百态,有的老态龙钟,枯皮斑驳,有的伸向苍穹残枝,横七竖八凌乱,处处充满原始的自然之美。

实际上赤峰地区,随处都可以见到榆树,蒙古语叫做海拉苏,只有那榆钱挂满枝头的时候,才会勾动童心的攀折,采那青涩涩的榆钱吃,并且与三五顽皮的小伙伴玩一回藏猫猫。

榆树是随处可见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树木,生命力顽强,适应性超出你的想象,繁殖力惊人,山野荒郊到处可见榆树的踪影,无须管理,任人砍伐。

有的长成大树后被锯掉,来年春天,又发出新芽,而新干长大又被锯掉,又一个春天,又焕发出生机,形成自然的“顿节”,甚至年年砍,年年长出蓬蓬一丛。

没有人知道最老的榆树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岁月,起码透过那苍桑的年轮,至少也有五六百年以上,当地牧民,很珍爱这些富有生命力的榆树,把其中的两棵分别称之为公树与母树,这也透出人类纯朴的自然崇拜与生命的敬畏。

那妇人一定是出生在阿日善的女巫师,目力所及之处,就在这间屋子里就能找到四处用榆树枝做成的不同形状的图腾装饰品,有的像野兽的眼睛有的像神秘字符有的则像一幅抽像画最后一截干枯的榆树截面更像一张扭曲的魔鬼一样的人脸。

仔细看竟然跟那妇人的脸有七八成相似。

在我第一次在这个屋子里醒来的时候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挂在墙上的野兽的眼睛。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一定是那妇人布置的榆树图腾神兽阵法,或者类似如此。

我的内心愈加安静平静,巴尔思强壮有力的胳膊一直死死控制住那妇人,那妇人不会屈服,宁可死也不会屈服。巴尔思会杀了他这个熟人么?

他不会,他只是在一系列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给予那妇人一次最严重的警告。

果然很快巴尔思就放开了快要被他勒死的妇人,妇人的脖子上留下了他粗暴的大手印,红紫色的,妇人弯着腰开始呕吐,大口大口粗重的喘气,像一条离开了水做最后挣扎的鱼。

妇人的脸色一开始胀的通红后来便青如今则是惨白一片,一点活人的颜色和火力都没了。

巴尔思余怒未消回转身抓起旁边的酒壶打开盖子咕嘟咕嘟喝下去一大半,粗劣的白酒顺着他粗糙的下巴泉水一样流淌下来,流到他的衣服上,流进他的胸膛里。

他的大脸也胀的通红通红,像一团火红火红的火,像刚才落日的夕阳,他一步一步走向我,我跟他的距离本来就很近,不超过五米。

他恶狠狠的盯着我的眼睛,伸手指着我的鼻子,“小兔崽子,以后不要招惹老子也不要再招惹那个妇人,她是魔鬼,听懂了么?”

我倔强的站在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无声反抗,我不是巴尔思和那妇人的私人物品更不是他们的属下和奴隶凭什么听他们的?

我决定张口回应,强烈反抗,“除非你们两个把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否则我做不到,要死大家一块死!”

巴尔思这次倒是没有吃惊也没有被吓倒,因为他早知道我会是这样的反应,在他眼里我就是个软硬不吃的小混蛋,根本讲不通道理的。

“阿日善……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她根本没有女儿对吧?”我趁热打铁追问,虽然这绝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是这个时候在盛怒之中的巴尔思却是最容易一不注意就说出实话的时候。

我正是看准了这个空当才发此一问。

谁知巴尔思竟然学聪明了,闭口不言,一屁股坐到炕沿上举起酒壶咕嘟咕嘟继续喝他的酒,这对我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眼前的两个人暂时都没有杀我的心思和力气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活着就好。

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还是那句话我的命是我母亲给的,他生下我给了我第一次生命然后教会我说话认字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除非是母亲跟我要否则谁也不能让我死,我会强横到底抗争到底。

那妇人此刻也稍微缓和一点,也走过去打开一瓶白酒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半,这两人看起来还真是天生一对,或者蒙古汉子和蒙古妇人都这样天生豪爽,天生善饮。

强烈刺鼻的劣质白酒的味道冲进我的鼻子,我和巴尔思还有阿日善刚好成一个三角形站位,虽然暂时都不准备杀人和动手了,可是谁也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屋里的气氛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紧张起来。

“孩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要你乖乖听话……七天之后跟我去我女儿的坟前……我什么都依你……”那个可恶的恐怖的巫师妇人又来了,疯了一样呲着呀双眼泛着残忍的绿光盯着我,就像是恶狼见到了丰美的猎物。

我再一次被软禁了,巴尔思和那妇人轮流看管,他们在发生激烈冲突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就重新达成了一致,那个悬崖下面必须立刻找人埋葬在特殊方位的死人好像被他们给忘记了。

让我都有种原本也是不真实,原本也是他们故意编造一个陷阱隐入我上当,可是究竟为了什么?

短短几天内这两人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反复设陷阱反复演戏目的到底何在?

冬日的西拉沐伦河老哈河西辽河之间仿佛就是一座扑朔迷离的恐怖迷宫,而这一切所有的都是为了捕捉我拉我下水,现在我斜靠在炕头的墙壁上面朝外,禁不住在心里自问。

我到底是谁?

我追问的不是一个主体客体的哲学问题,我追问和探究的其实还是自己模糊的身世,本来我以为巴尔思和那巫师妇人已经看透了我,并且对我的身世了若指掌。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在迷茫在疑问在追问的同时他们同样也在迷茫在疑问在追问,。

这让我看清另一个问题,如果我自己真的深陷在一个巨大的迷局当中,那么巴尔思和那妇人并不是什么掌握生死掌握大局的关键人物,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并不知情的棋子而已。

更加可怕更加恐怖。

我的黑色背包背我死死护在身下,面前的两个人不管谁过来抢夺我都会拼命,用尽全部力气,我并不是单纯的为一个背包和背包里的东西拼命,而是在为自己的地位拼命。

背包是我的底线,我虽然被两人变相囚禁在此,但是并不是任其宰割而是有自己的原则,背包是我的底线也是我的原则。

他们囚禁我我不进行直接反抗和逃跑,可他们也要给我相对屋子内和院子里的人身自由,以及不可以抢夺我的背包。

我把自己当成一头在用生命维护自己地盘的雄性成年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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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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