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地穴

第41章 地穴

在母亲刚开始出走的那两年我内心深处甚至是有很强的恨意存在的,我也认为母亲抛弃了我不要我了,到处都是那种黑色的言论,我逃无可逃。

于是我也跟着一起恨她,至少这能让我晚上的时候比较容易的入睡,不再整夜整夜做噩梦和失眠。

我很小就开始体会失眠到痛苦,那时候我不愿意张口说话,好像连说话和认字的本事也要还给消失的母亲才能让自己更好受些。

我什么都不要她的我不欠她的。

我幼稚偏激单纯孤僻。

然而回忆并不能带我脱离眼前的冰雪险境,半个小时过去,我已经冻成一个冰人,不但母亲没有出现连巴尔思也渺无踪影。

我被全世界抛弃了,包括教授。

我想强行笑笑缓解我此刻的尴尬与绝望,虽然仅剩的一点理智告诉我关于母亲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一场黄粱美梦,但是我还是不甘心。

至于巴尔思那家伙我从未指望过他会良心发现掉回头来找我。

那么最后的最后,就在我要被冻死的边缘我确定脚下已经彻底被风雪覆盖的玄牝之门还是巴尔思画的,是他留给我的线索。

或者告诉我不要放弃。

或者他早就知道了我是谁,早就知道我出生在这里,知道我的母亲在我小时候就离家出走抛弃了我。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就等着此时的机会将我带进这片死亡之地。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一点都不吃惊,因为巴尔思出门的时候猪也没喂羊也没管,我一开始还怀疑他早就托付给了别人,可是他的毡房帐篷附近方圆30公里都没有人烟,他托付给谁?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打算离开太久,最多大半天或者一天,在甩掉了我之后就会打马回去。

等等,玄牝之门代表的是远古的生殖崇拜,代表的是人类志愿代表的是母亲,难道他在暗示我我的母亲早已死了?要我在生日,也就是立冬开始的第一天站在玄牝之门追随母亲而去?

难道他知道母亲为什么离家出走?

又知道母亲到底去了哪死在哪?

我深呼吸,艰难的抬起已经冻的没有知觉的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双脚也本能的在原地活动。

咚咚,咚咚。

等等,不对,这地下是空的,玄牝之门下面是悬空的,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可能?

除非是又一处古迹。

我马上蹲下身子用双手当作扫把扫掉周围覆盖的一层厚雪,我很快看到一道缝隙,大约70厘米长40厘米宽,像是一道门户。

我继续用双手清理,很快周围的积雪全都哗啦啦顺着缝隙掉了进去。

我拿出激光手电向下探望,没有看清楚到底有多深,我顺着脚下的缓坡滑下去,缓坡大概的角度是三十度左右,直角高度是一米五左右,然后我卸下背包小心翼翼的顺着缝隙钻了下去。

脚下有踩踏的地方,是古老的泥土台阶,我进了一座房子,一座至少有6000年以上的半地穴式房子。

外面大雪纷飞北风呼啸,里面却很暖和,里面并不大,我一下去就看到左边走廊旁边有光闪动,我闻到了篝火的味道……还有烤羊腿的味道。

篝火刚刚燃起,烤羊腿也刚刚放上去,发出那种冷热骤然交替的好听的嗞嗞声。

是巴尔思!

他怎么在这里?

他的枣红马去了哪里?

他不是早就骑马离开或者回他的帐篷去搂着他的阿大猪喝酒唱歌了么?

我左手拿着激光手电筒,我一共有两个手电筒,一个是激光的一个是普通光源的,考古现场是不允许使用激光手电的,会对珍贵文物产生破坏。激光手电细长,后面拉出来是个螺丝刀,所以属于赶夜路和进入洞穴探险使用。

我右手拿着一把工兵铲作为武器,我一个人下到一个陌生的半地穴的房子当然要小心谨慎,我刚才故意在缝隙开口的地方放了十分钟的空气流通,确保里面不是会让我窒息的二氧化碳。

然后下来当然手里会有武器防身。

我很小心很谨慎,我的命是母亲给的,谁也拿不去!

巴尔思坐在那慵懒的烤羊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好像真的是个王。我慢慢走近慢慢靠近,他不说话也不搭理我,只是抬手看看教授送他的那块西铁城手表。

皱了皱眉头,看样子应该是对我这么晚才发现玄牝之门下面的半地穴房屋十分不满。

他不说我也不问,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跟一个聋子玩沉默那么他一定会输的很惨。我马上折回身来到入口处拿到自己故意放在上面的背包,我的背包里也有冷羊腿。

我更需要休息和吃东西,每百克羊肉含蛋白质13.3克,脂肪34.6克,碳水化合物0.7克,钙11毫克,磷129毫克,铁2毫克,还含有维生素B族、维生素A和烟酸。

正是我急需补充的绝佳能量来源。

我不会另起炉灶重新生火,就大摇大摆的坐在巴尔思对面,他把我当空气我也视他如无物,谁对我好我就对他好,谁对我不好我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我拿出自己的羊腿认真的开始烧烤,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四周的环境,我有些失职,因为这是大好的考古发掘的机会,西辽河流域新石器时代人类遗址发掘的十分有限,最出名的就是兴隆洼了,其余很多地方都还未曾发觉.

所以这里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座巨大的宝藏,但是我觉得我很清醒,引起一切的前提都是我首先要完好无损的活下来然后才能做进一步的考古发掘.

从现在巴尔思那家伙的表现看他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鲁莽的酒鬼草原老光棍那么简单,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

他知道的事情比考古专家还要多,教授虽然对我很严厉又经常坑我,但是他绝不会选一个腹内空空的家伙做我的当地实习导师.

这点上我还是相信他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先要跟紧巴尔思不让他把我再甩掉,同时尽最大可能开启我的考古实习之路.

奇怪的是自从我进入这个大约40平米左右的半地穴土房以后巴尔思一个字都没说过,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哑巴,当然我也一直没说话,我有足够的耐心和把握跟他耗下去,我相信我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

嗞嗞嗞,劈啪劈啪,羊肉被烤热羊油被烤化滴落在火堆上的声音很香甜很诱人,让人食欲大增,我没有着急,我的肠胃跟巴尔思比不了,他冷的热的随便吃随便切换,我不行,尤其是在这冰天雪地的环境中我要尽量多吃烤熟的热乎的食物.

其实这种半地穴房屋根本不冷,基本上感觉不到外面的一切,感觉不到风也感觉不到雪,仿佛完全隔离成了另一个世界.

这样的房屋样式其实跟黄土高原的窑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当然半地穴房屋主要出现在北方的考古发现之中,除了冬暖夏凉之外还可以抵挡野兽的侵袭,是古人生存智慧的象征,同时这样半地穴房屋的集体出现也说明了当地已经开始进入到半定居状态的半农耕时代.

因为我们的先民最开始的生存方式是穴居,无论是北方的山顶洞穴还是南方海边的贝壳屋都是一样的道理,生存的食物来源最初只有狩猎和采集,狩猎就是打猎动物,采集主要是采集野果.

《墨子辞过》讲:“古之民,未知为宫室时,就陵阜而居,穴而处下,润湿伤民,故圣王作为宫室。为宫室之法,室高足以辟湿润,边足以围风寒,上足以待雪霜雨露。”

我内心其实是很兴奋的,我只是努力压制,我之后一定会在这里完成我此行的第一次实地考古考察以及发掘,这里还是一片处女地。

我的教授曾经在课堂上激动的说过,他说我们中华民族上下不止五千年的文明历史,从最近几十年的考古发掘成果来看至少有八千到一万年的文明历史.

就说眼前的赵宝沟文化遗址,基本可以确定是距今6000年到7000年之间.而我们有文字的历史即便从最初以图会意的甲骨文算起也才三千多年.我们平常研究的宣扬的宣讲的大都都是文字历史,可是我们文字历史之前的三千年四千年五千年呢?

因为没有任何确切文字记载所以就逐渐变成了谜团,远离了大众,最后大家把我们八千一万年的文明历史紧紧缩小到3000年的时代.

教授更加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告诫我们,“你们作为考古系的学生要记住,我们中华大地非文字文明的四千年五千年才是我们真正的大时代。”

这也许是我看过的教授最好的一节课,我只能看他讲课,因为我听不到,幸好这节课我基本全都看明白了,从那以后我的心里就开始种下一颗种子,我要用我的一生去走完中国考古学诞生以后发掘的所有非文字文明考古现场,我毕业以后的主要工作方向就是非文字文明。

所以我毕业论文的题目就是《文明之下——无字四千年》,也许正是我早早就确立了这样的毕业论文题目所以教授才会把我一个人带回我的老家带回西拉沐伦河畔。

对面的巴尔思已经开吃,一口热乎乎香喷喷肥嫩嫩的羊腿一口劣质白酒,吃喝的相当快活,快活的像个神仙一样。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介意他之前对我所做的种种了,我甚至愿意在这座至少6000年随时都可能塌陷下来的半地穴土房子里住下来。

因为一个好的考古者一定要学会融入当地的环境之中,而全世界的考古实习和考古发掘当中有机会住在几千年前遗址遗迹当中,还能美滋滋的一边烧烤一边御寒一边休息的都绝无仅有。

可是眼前这一切对我来说都不算难题,信手拈来。

6000年前的半地穴老土屋在6000年后的今天依然坚强,依然相对完好,甚至成了我和巴尔思在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和严寒之中的避难所。

这里只有巴尔思才知道才找得到,我闻到了羊的味道,马的味道,这里一定是他在某一个时间出来放牧羊群时候躲避大风大雨大雪的地方,是他发现了这里,然后带我来了这里。

我现在不担心那匹枣红马的去处,巴尔思看起来粗暴简单实则心思细腻,他所做的一切都充满着蒙古人原始的智慧。

在这片荒凉的大草原上论生存能力适应能力我远远不及。

巴尔思只顾自己大吃大喝还是不说话,我也开吃,我的动作要比他斯文一些,不过也没斯文到哪去,要是有那些大城市的同学在场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把此刻的我和巴尔思一同归类于野人。

巴尔思吃完就呼呼大睡,也不再管眼前马上要熄灭的火堆,我便冒着风雪钻出去重新在大雪下捡些柴火回来让火堆重新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

外面的风雪更大,并且没有任何停歇下来的意思,那么更好,巴尔思睡觉的时间我可不会用来睡觉,我现在的精神头很足,身子也不冷了,我要正式开启我的第一次半地穴房屋内的考古发掘了。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一定能发现一些神秘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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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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