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阿婆
我们互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排队，安静的排队，没有手牵手也没有肩并肩，杜小丙拍在我前面，如果是我在前面那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夜色还没有完全退去老奶奶的早餐车看起来至少有十几年历史了，是一个倒骑人力三轮车改装的，也就是加了一个棚子加了一个简单到简陋的操作台。谁知早餐的种类竟然五花八门，有三种稀饭有小笼包有油条有小菜，小菜一块钱一盘，一盘肯定够了，不够吃可以随便加，当然还有豆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破旧便宜的早餐点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种类？如果只是阿婆一个人哪怕家里有阿公女儿帮忙怕是最晚也得凌晨2点就起床了。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点办法谁愿意凌晨两点起床谋生？
而且这么多种类都是不同工序，尤其是小笼包和磨豆浆都是很耗费时间精力的，即便是随便煮一大锅粥也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以上。这样做人工成本时间成本材料成本都会居高不下，他们一个小本生意一早晨也卖不了多少钱。
所以看起来阿婆不是在卖早餐而是在做慈善，阿婆看起来很沧桑一双手瘦小枯干布满老茧，但是却洗的很干净，给客人准备食物的时候还特别戴着一次性手套。小小的早餐着不知道在风雨中摇摆飘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但是同样收拾的十分干净，连最严苛的有洁癖的客人来吃也不会挑出什么毛病。
走进才发现蹒跚着推车过来的不是阿婆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始终隐在黑暗之中，是一个阿公，一个驼背的阿公，阿公绝不直接接触任何食物他只负责给阿婆打下手，整理清洗餐具收拾餐车，随时清理，他才是餐车保持适中清洁的真正原因。
前面排队的人都是熟人甚至不用点餐阿婆已经乐呵呵的主动奉上他们平常最爱吃最习惯的早餐吃食，而食客环卫工们都是拿着提前准备好的零钱自己投入到一个古朴的木匣子里，有点类似于半自助的方式。
餐车上当然也有手机支付扫码，不过前面没有人用，还都是现金结算，一定是提前把刚刚好的零钱准备好，阿婆和阿公也从来不去看钱多还是少，一直乐呵呵的给食客们忙碌着。
不光如此他们还自带了五六个小桌子和十来个小马扎让食客有地方坐着进餐，考虑的周到周全，反正我几乎因为这个夜色中出摊的流动早餐铺喜欢上遥城这个地方了。
终于轮到我们了杜小丙要了小笼包和稀饭我则要了油条豆浆，毕竟在还不是真正北方的小城里早餐能够吃上油条豆浆简直是一种享受了。我们没有多说什么，麻利的取餐扫码付款，付款的很自然的是我杜小丙没有任何支付的意思，尽管她这次、随身带着手机呢。
阿婆阿公见我们是陌生面孔还如此年轻居然送了两个茶叶蛋，百分百赠送的，阿婆还说煮茶叶蛋的不是她是阿公的拿手绝活一定要尝尝。
显然阿婆阿公一眼就看出我们是*来遥城而且还是短暂路过吃完了就走，但是不但没有丝毫的应付反而更加热情和关照，驼背的阿公居然还说了句，“趁热吃，快去吃吧，小菜给你们两份。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我看了心中一震，因为这句话母亲常说，而母亲在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后面还有半句只有穷人才会真心帮衬穷人。
当然我是货真价实的穷人杜小丙绝对不是，不过当她远离她几百万的豪车以后只通过她身上的MUJI肯定看不出她的年轻富豪身份，至于我更是任谁在哪里看都觉得是个没钱的穷小子，态度冷漠性格孤僻不受待见不被欢迎那种。
阿婆阿公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们的笑容很治愈，一点都不夸张自然而然有内心发出，不是应付没有麻木，在他们的笑容里我人生*看到了天伦之乐。
前面的几个熟客都各自围拢着一个小桌子绝不会一个人霸占一个，尽量将有限的位置留给后来的食客，不光是阿婆阿公跟他们熟悉食客之间也应该熟悉，大家一起出工一起吃早点一起说说笑笑，嗓门很大涂抹飞扬混杂在阿公阿婆治愈慈祥的笑容之中。
“小朋友，你们两外地来的吧，恭喜你们吃到了全遥城最好吃的阿婆早点。这天底下你找不出第二家比这更好吃的。”隔壁的一个大伯爽朗的介绍一点陌生的样子都没有，只是他身高体壮络腮胡子布满脸庞，旁边的人就起哄说你别吓着人家小朋友小点声。
我和杜小丙点头，杜小丙脸上笑的很阳光没有任何疲倦模样，我没有笑容我的笑容在心里在心底不在脸上。
“我突然想在这里留一天，明天早上再吃一顿阿婆的早点再走，真的很好吃。”杜小丙只吃了一个小笼包喝了一口稀饭夹了一口小咸菜就赞不绝口。
我相信杜小丙从小到大山珍海味肯定早就吃遍了吃腻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路边早餐能让她如此评价一定真的很好吃。我自己没有言语，油条豆浆很快入口茶叶蛋也一口吞下，我说不出有多好吃多厉害但是我吃的很踏实心里安稳而高兴。
“大伯，阿婆阿公卖了多久早餐了？他们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故事？”杜小丙开心之余已经开始跟隔壁络腮胡子大伯打听八卦，这绝不是她原本的性格，她太高兴了。以她的身份见识美食经验值得她特意留下一天再吃一顿的一定是世界上那些非常著名非常昂贵非常稀少的米其林三星餐厅才对，那才是她这个层级的人应该去的地方，她不该也从来不该跟我一起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吃路边摊，一个籍籍无名的阿婆的路边摊。
“唉，阿婆有过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是一个接一个都死了，最后一个死的是小儿子，从小就是小儿麻痹，可怜啊，想想他们的小儿子死了也有10年了。那之后他们就一直出早餐点，也根本挣不了什么钱还辛苦的很，所以我们下夜班的时候都会过去帮帮忙……”络腮胡子大伯突然一副悲天悯人模样，几句话说了一个人间悲剧故事。
我和杜小丙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杜小丙轻声问，“你说我们以后有机会成为这样的阿婆阿公么？算了，不可能的，但是我突然很羡慕他们失去了所有四个孩子还这么坚强乐观的活着，还这么努力的帮助别人……”
“我有机会，如果我能活到这么老，你没机会你一出生就注定要成为人上人……这是我妈常说的一句话，她一直希望我终有一天成为人上人，只可惜我天生就做不了人上人天生就只能成为一个平凡普通人。”我马上给了她一个回答，一个发自内心的回答。
杜小丙顿了顿，“好吧，我不跟你计较，两件事，帮车里那个大伯也带一份早餐回去，还有我还要吃两个茶叶蛋！”
“等等，再加一屉小笼包！”
杜小丙胃口大开，但是也有点忘乎所以了吧？
一屉小笼包足足七个，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她给我吃了一个里面的肉馅货真价实，一个年轻漂亮身材美好的年轻女孩眨眼间吃了六个包子一碗稀饭一个茶叶蛋，然还喊着不够还要加倍，这是什么宇宙心态？
结果我端回了两屉小笼包五个茶叶蛋，我也没吃够，平常也就吃的差不多了，可因为实在吃的太安心太高兴当然要多吃点，至于杜小丙刚才随口说的想在遥城多呆一天只为了再吃一顿阿婆的早点这件事根本不现实，我们必须很快继续北上之路，我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虽然我们不着急，可这个不着急也是带引号的不着急，只是不必日夜兼程疲于奔命不顾一切的赶路，最基本的速度和路程还是要保证的，我们不是旅游我们是去查找真相去救人，也救自己。
我想杜小丙也是因为跟我一样的补偿心态所以吃了比平常多很多的早餐，吃饱喝足又给说书人带了三屉小笼包五个茶叶蛋一份小餐才恋恋不舍的往回走。可是还没走几步杜小丙突然又扯着我的胳膊冲回去大声征询要跟阿婆阿公还有他们的早餐车合个影，此刻朝阳刚好出生，刚好温暖的照射在我们四个人脸上。
旁边的络腮胡子大伯很愿意充当临时摄影师。
依依不舍的道别杜小丙甚至要了阿婆家里地址和电话说会把照片邮寄回来，她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不会跟谁随便合照更别说主动，我更不用说，除了被韩城算计偶尔拍张照片以外我经常连班级系里学校合影都不参加，这也是我在人群中从不受欢迎从不受待见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跟对我那么好的教授都从来没有任何一张合影，我一向都是如此孤僻冷血。
“我真想听阿婆阿公亲口讲他们的故事，人的故事到最后只剩下亲情和出生还有死亡，不是么？可惜可惜，反正这里距离金陵也不算太远，我记住这个地方了，等以后放假了我们还来。”她这一次很自然的带上了我。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正在微妙的发生着变化，因为刚才我很自然的帮她剥皮，剥茶叶蛋，她会毫不客气的要我帮忙加餐付款。
一家人才这样？
铁哥们才这样？
还是情侣才这样？
反正我知道我们不是一家人不是铁哥们也不是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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