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吕奉先的领悟

如果孙殿真一个霸道蛮横的人，他此刻自然可以对吕布的愤怒嗤之以鼻，然后挥挥手灭了这家伙，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他终究不是！

真正的霸道便如天道，无视一切人的意志和想法，无视世上的对错与礼法，只凭一股蛮力用最冷漠的态度去面对众生。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但无论你是顺势逆，我都不会有丝毫欣喜狂怒，只是单纯地执行我的意志。

因为我要这么做，所以我去做了，然后你们也都得跟着我做。

在大唐世界，孙殿曾有一次能够无限接近这个状态，但是被他拒绝了。只因他要走的路，绝非霸道二字可以囊括。单纯的臣服对他而言没有意义，保持本心，让自己的世界里有善有恶、有喜有乐，这才是孙殿想要追求的生活，也是他的底线所在。

这样一来，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孙殿自己需要有一颗并没有超脱凡人感情、并拥有足够是非观和底线原则的心。

孙殿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但他也绝不想去做一个坏人。用一个女人的身体和幸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行为怎么看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反派才会去做的事情，孙殿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

可是即便他再不愿意承认，当任红昌因为莫名原因自己产生心智的时候，孙殿当初看似绝妙的计策就成了一个笑话。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自己的行为无愧于天下，但却再也不能在那个获得新生的女人面前，说自己无愧于心。

吕玲绮面色震惊，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虽然父亲和那个年轻男人的交谈她有许多听不明白，可其中隐约透露出的信息就足以让她惊骇莫名。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位一直表情清冷、对自己却极好的红昌姨娘过去竟是一只人偶，而且好像还是眼前的年轻人特意安插到父亲身边，只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变成了真正的人。

吕玲绮难以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逼真到这种程度的人偶，但无论孙殿还是吕布都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这两个男人只是凝视着对方。

直到孙殿再度闭上眼睛，然后微微低下头。

“对不起。”

这三个字一出，孙坚和孙策神色微动，而阿国与吕玲绮这两位少女却都是面露惊讶。

无双世界，以武为尊，强者本身就有制定规则乃至划分对错的权力。这一点在三国世界里还被礼教束缚，稍稍显得收敛些，但在战国世界却是尤为突出，在阿国十几年的记忆里，她可以很清楚的记得那些强势大名究竟是如何面对弱者的指责的。

吕布是弱者么？

当然不是！

可是在孙殿那三剑扫平万军的霸道武力下，所谓的三国第一勇将也只是一个稍有反抗之力的对手，且那还得是在他全盛状态。就凭现在这个伤痕累累的吕布，别说是阿国，就连对他最为崇拜的吕玲绮都不认为他能接下孙殿一招。

那孙殿为什么要道歉，他的强者自尊呢？

“这一声对不起，不是给你吕奉先的，而是给她！”孙殿眉头微挑，眼神沉肃地道：“你当年倒行逆施，助纣为虐，无论对你用什么手段，本公子都不会觉得歉疚。但是对她……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本公子也不会去寻什么借口，这一声抱歉请你转告给她，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竟是全被红昌料中……”

不知为何，当孙殿这番话出口后，吕布就像松了口气一样，整个人的神色都舒缓下来。他见孙殿皱眉不解，便苦笑一声，道：“红昌曾言，若有一日布落在你手上，就让布将此事托出，则可保得一命，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她还说，如果你真的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向她道歉，而她也想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她想说……她其实并不恨你，甚至还很感激你，只因无论你当初打的什么主意，你和貂蝉小姐都是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之人，没有你们就没有她，她无法对自己的‘父母’做出什么抱怨之事。”

“……”

孙殿沉默，突然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他摆了摆手，转身就朝背后的建业城门走去。孙坚孙策对视一眼，也舍了吕布跟上，阿国更是直接靠到孙殿身旁，毫不避讳地用手牵住了他的衣角。

“父亲大人，我们……”

吕玲绮轻轻拉了拉吕布的胳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今天接收到的信息稍微有些庞大，以她直来直去的性子已经觉得头晕，急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

可是，吕布却没有顺应女儿的意思离去，反而在吕玲绮惊骇的目光中双膝一屈。

噗通！

无双三国第一猛将，吕布吕奉先就这样直挺挺跪在地上，向着孙殿离去的方向高呼道：“吕布厚颜，请三公子救贱内一命！”

说罢，一头磕到地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父亲，你别这样……”

吕玲绮急急拽着吕布的衣甲，想要拉他起来。在少女心中，自己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昔年在长安城，便是见了小皇帝都不用跪拜，今日怎么能如同一个普通人般跪在地上卑微求人？

“吾儿，可还记得为父之前所说的话？”

吕布身形不动，任凭吕玲绮如何使力都拖不动他，只是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平日里极难看见的柔和微笑，道：“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这个道理为父以前一直不懂，可在遇到你红昌姨娘后，为父终于懂了。只要她能好，区区一跪又算得了什么？你放手，莫要让三公子看轻我吕家儿女！”

不远处，孙殿脚步一顿，然后又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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