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章 你玩真的？

“人呐，还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徐州城中，名为【摘星楼】的高塔巍峨耸立，以极不和谐的姿态杵在城池中央。顶着巨大龙角的妲己懒洋洋地趴在【摘星楼】顶端的石栏上，正有模有样地对‘人’这种生物做出点评。

“你说这黄汉升也不是没有猜到小皇帝的下场，可他偏偏宁愿麻醉自己，也不愿出手反抗，就为了尽什么忠孝仁义，实在可笑。”妲己一边说着一边撇嘴，显然对黄忠的做法很是不屑。

“可笑么？也许吧……”

远吕智狰狞的身躯就斜靠在稍远处，他举目望着徐州城外的情景，淡淡道：“但这就是人之心性。黄汉升会对皇帝没有进入此地的原因有所猜测，但他却永远不能肯定，只要不能肯定，他就不敢搏其中的机会，因为一旦猜错，他就会成为枉害君上的逆臣。”

“那他干嘛不索性死了算了？”妲己皱皱小鼻子，疑惑道：“反正他刚进来时就没剩下几口气，若是当时他就挂了，不是一样可以落下忠臣的名声？还省得这些年吃苦，何必非要忍受魂魄不全的下场来强行续命。”

黄忠是三国时代少有的老将之一，算算岁数到如今已不下八十，这在平均寿命只有六十左右的汉末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更别说他年过八旬还要张弓拉弦领军上阵，甚至还能单挑稳胜全天下九成九的武将。如果换在正常世界，类似的情况绝不可能发生，也就是无双世界黑科技比较多才有希望，却也必须要通过一些不怎么人道的手段才能达成。

就如同孙殿所猜测的那样，黄忠的大限其实早就到了，可是他却硬是以己身的一部分魂魄为代价，强行将寿命延长，愣是多撑了两年。直到刚才三支龙箭耗尽精气，这才被‘打回原形’，迎来他其实早就该面对的结局。

妲己不理解的地方也正在于此：如果说他不敢反抗自己是因为担心皇帝的安全，害怕自己真的有将小皇帝摄取进来的能力，那么他央求自己为他续命的举动，就让妲己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怕死？

妲己暗暗摇头，直接就否决了这个可能。

她脑子里有‘妲己’一族历代的传承，分辨一个人的忠奸善恶早就形成本能。虽然她没有深入了解过黄忠此人，但也很容易就能看明白黄忠的秉性，知道他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可正因如此，对方的行为才更加显得诡异，让素来以‘知人心’而闻名的妖狐都表示看不懂。

“黄汉升不愿死，自然有他不愿死的理由。看看下面这些人，你就能明白了……”远吕智没有回答妲己的问题，只是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妲己不满地撇了撇嘴，但还是探出脑袋朝下张望，看了一阵后，她忽然‘啊’地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他是要救这些兵卒！真是好深的心机，本大人竟然也看走了眼，只是他怎么知道孙殿就一定不会下手诛杀他们？如果刚才那一阵箭雨没有射偏，他手下这两万人也剩不了几个了吧？”

都不需要施法偷听，只看眼前这架势，妲己就知道黄忠肯定是下令让火凤军都归附了孙殿。再联系黄忠此前的一系列行为，妲己便不难得出结论，那就是黄忠拼着损耗魂魄也要强行延寿的目的，正是为了等现在这一刻，是为了让他手下的火凤军彻底脱离妖魔掌控！

啊呀呀，太复杂了哇！

既要为皇帝尽忠，又要为部下尽义。为皇帝尽忠就必须被迫听命于妖魔，替妖魔征战杀伐，可是为部下尽义就需要帮他们留一条后路，不能把其它势力给得罪死。难怪这些年黄忠都庸庸碌碌一副无能模样，原来就是为了尽量减少自己出战的机会，好让他麾下的士兵尽可能保全。而这次得知有强敌来袭，他却主动请战……

想到这里，妲己脑袋上一滴巨大的冷汗流下。

她感觉自己过去有些小看人类了，总以为自己能够完全把握他们的心思，可现在看来，光凭脑袋里那些传承还远远不够，所谓‘人心叵测’，这还真不是一句空话。也不知道当年那些前辈们都是怎么把人类给玩得团团转的，现在换自己来做，这难度就蹭蹭地往上涨，我可以说一句‘臣妾做不到’吗？

哎，不对！

忽然想到了什么，妲己眉头蹙起，转身瞪向远吕智，道：“听你的意思你早就知道黄汉升要干什么，那你还答允他的请战？”

“为何不答应？”远吕智面无表情，用平淡的语气道：“今日之后，黄汉升战死，成全了他的忠义，火凤军投诚，成全了他的仁义。本座成人之美，功德在身，翌日突破瓶颈也有好处，岂不是皆大欢喜？”

“功德是这样算的嘛？本大人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功德这回事，但眼前这些人明明都是被你捉来的好不好，打一棍子给一甜枣，这也能算功德？”妲己俏目圆瞪，一脸‘我读书多你骗不了我’的表情。

想了想，她又道：“还有啊，要是照你这么说，你还不如把这徐州城也送给他们算了。等放出刘玄德三兄弟，孙殿那里势力更增，你的压力更大，那是不是对你突破瓶颈更有好处？”

“是！”

远吕智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看着目瞪口呆的妲己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道：“吾正有此意，未想倒被你看破，看来你这狐狸最近果然聪明了几分。”

本大人什么时候不聪明了，明明一直都聪明到没朋友好不好！

妲己很想冲远吕智咆哮一句，可话到嘴边，却只是干巴巴地道了一声：“你……你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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