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绸缪束刍
“我想到了。”
离开教室的时候，两人就要分别，贺燃突然出声了。
“想到什么？”
“找到你之后要和你做什么。”
“做什么？”
贺燃抬头，不知不觉就是在文学院自习了整个上午，整个人闷闷的，天空还带着灰蒙蒙的雨水气，他偏头撞了一下夏帆的肩膀，撞得夏帆惊异一避。
“夏帆，我们一起跨年吧！”
往旁边让出的一步，很快就被贺燃缩小又抹去了，两人还是并肩站在了一起。
“怎么跨年？”夏帆问。
贺燃不知道，现下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问问那女生，邀他跨年，是打算怎么跨……
“出去吃饭吧，吃完去看烟火表演。”
烟火表演……夏帆眼里闪过一些厚重的追忆，过年的时候，黔水镇也会在河边放烟花……有一个人，从不畏惧那些震耳欲聋的炮响，红扑着整张脸，满眼都是闪烁的璀璨烟火……
“好，看烟火表演。”夏帆认真点了点头。
……
看着服务员把蛋炒饭端上来的时候，贺燃还是忍不住抱着肚子笑了。
夏帆也不恼，兀自拿着勺子给自己盛上了满满一碗。
“我真是第一次见，竟然有人会在火锅店点蛋炒饭。”贺燃含笑说。
“你不喜欢吃吗？”
“就那样，小时候吃，后来吃得少了。”
“我小时候很想吃，却吃不到，长大了吃了很多蛋炒饭，也不知道和那时心里期待的味道是不是一样的。”夏帆淡淡地说，语气平淡如水，比他坐着自习的时候还要淡然。
贺燃动动唇，好像自从确定了烟火表演的行程，夏帆整个人都比平日放松，想到这里，贺燃自嘲一笑，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来？他们也不过是仅见过几次而已……
“为什么小时候吃不到蛋炒饭？”
“就是吃不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用着贺燃的话，夏帆浅浅一下。
他笑了一下，贺燃便觉得其他都无需在意了，只要夏帆顺遂，其实其他都无所谓。
他们到了江边，正好赶上烟火晚会的开场，人群拥挤，贺燃与夏帆紧紧贴着肩膀。嘈杂里，看到许多小孩手里拿着花灯，贺燃心念一动，突然也想给夏帆买一个。
此时的夏帆，正仰着头看天空，炸响的烟花声自对岸传来，遥遥撞进人心里，烟花绽开的那一瞬间，夏帆干净的面庞，便被烟花的华彩照亮了，他痴迷地露齿笑了，一双眼睛也夜色里如澄亮的烛火，烟花亮上一分，他的眸子便热上一分。
他看烟火，贺燃看着他。
久了，贺燃也是一笑，转身去买个花灯。
可是小铺上的灯都被挑完了，只剩下一个蓝色的抱花金鱼，想是颜色不是特别喜庆，故而没人想要，贺燃看了，蓝色也好，和夏帆倒是很配。
一路提着往夏帆那里走，在人群里被撞了一下，贺燃小心地护着花灯，侧身看去原来是一对正在烟花下忘情热吻的青年男女。
避开目光，贺燃继续往前走了。
走回去的时候，烟火还没结束，夏帆却已经不看了，低头站在原地，两手插在口袋里，烟花在天空绽开不同的花穗，如女子盛装钗环，明艳艳而流光溢彩，可夏帆不再抬头了，火光只在他头顶的发丝上闪烁。
“怎么不看了？”贺燃走过去问。
夏帆却猛地抬头，蹙着眉，第一次带上了责怪的语气：“你去哪儿了？”
贺燃恍恍惚惚，莫名觉得奇幻，夏帆猝然抬起的脸，在烟火里既真切，又不真切。
“你关心我去哪儿干什么？”心里叫嚣着说去买花灯了，可贺燃还是偏题冒出了这么一句不搭嘎的话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突然找不到你了。”
“找不到我就着急了吗？”
“当然着急了。”
“为什么着急？”
夏帆张了张嘴，白皙的皮肤染上了烟火颜色，他呐呐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四目相对，贺燃在他的眼睛里找烟火，没有找到，只看到了眼神迷离的自己。
今日的烟火好吵，好吵好吵，但夏帆，很安静，很安静很安静……
他慢慢靠近了，一瞬间的烟花炸裂，把夏帆的嘴唇陡然照得一片嫣红色泽……
“你干什么？”夏帆往后退了一步，睁着澄明的眼睛看迷离里逐渐找回神思的贺燃。
贺燃一身冷汗，刚才，他是要……
一颗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跃出胸腔，跃到夏帆面前去，告诉他……
贺燃深吸一口气，江上的风似乎也裹着人流里的燥热。
把手里的花灯塞进夏帆手里，贺燃急急往前走了好几大步，喘着气说：“拿去。”
“什么？”夏帆在身后清清朗朗地问了一声。
“我让你拿去，拿好了。”
贺燃迎着江风，吐出了这句热气腾腾的话。
夏帆不再说话。
贺燃看着江水，夏帆转着手里的灯。
“很好看。”夏帆说。
“烟火吗？”
“烟火和灯。”
江水的波泽似乎是永恒的，映着天幕烟火，更是极尽妍丽。
“喜欢吗？”贺燃低低地问。
许久，传来夏帆的一声轻笑：“喜欢。”他说。
贺燃闭了闭眼睛，发丝被江风吹乱，他想起了宿舍桌上的那根烟。
烟火表演结束的时候，贺燃才转身走了回来，花灯却已经熄灭了。夏帆像个小孩子般转着金鱼怀里的红花，转着转着就笑了起来。
“小时候没玩过？”贺燃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常态。
“嗯。”夏帆浅浅应了一声，蜡烛已经燃烧完了，但花灯上还残留着火光的余热。
“这是最后剩的一个，明年给你买个好的。”贺燃说完，才后知后觉抿了嘴。
“这个也很好，我喜欢鱼。”夏帆抬头朝贺燃一笑，贺燃躲闪不及，被他欢喜的笑颜惊了心口，“知道吗？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之后，再痛苦的，再快乐的，都不复存在了。”
“这是好还是不好？”贺燃缓缓地问。
“当然不好了，要是痛苦和快乐只能共生共死，为了有那么些快乐，我宁愿烙印着抹不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