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无我恶兮
餐桌上，江依依和花酒都喝了一些酒，可怜明明是沈清玦生日，但楚陶然亲自发话，只让沈清玦喝了浅浅的一杯，理由是他开车来的。
沈清玦托着下巴，瞧着江依依美滋滋地对白瓷杯眯眼睛，一口清酒下去，抿着嘴唇喜笑颜开，心满意足地直呼气。
“狐狸，我恨你。”在场的人都觉得这是沈清玦的肺腑之言，他忍着酒虫倒是不难受，但看了江依依那副“此酒只应天上有”的神态，他生气。
江依依不理他，撞撞花酒的胳膊：“你尝尝，这是戚蓝的私藏，我偷过来的！”
花酒的两颊有了浅红，说：“不，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那行，醉了不舒服，喏，喝点果汁。”江依依不强劝，乐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一放下黑陶小盅，楚陶然就伸手把那黑陶拿走了。
“三三，今天是沈清玦生日……”江依依望望手边空出来的位置，试着再与楚陶然协商一下。
“既然是我生日，饮酒伤身，学姐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沈清玦冷笑着抢先说。
“对。”楚陶然没别的话。
江依依不甘地瞪了一眼楚陶然身边，扳回一城的沈清玦。
“沈清玦，我也恨你。”
“怎么，难道你以前是喜欢我的？”沈清玦举着筷子，在火锅里夹了牛肉丸，不咸不淡道，“哟，我三生有幸。”
“你一杯就醉了？”花酒忍不住出声呛道，但看楚陶然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江依依也还是嬉笑不已的样子，放下了心。
沈清玦看她一眼，忽然说：“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相亲，结果怎么样？人家看上你没？”
“什么是‘相亲’？”江彬吃着玉米烙，插了一句嘴。
“就是‘相亲相爱’的简称。”江依依够着了楚陶然的蘸酱碟，随口诌道。
沈清玦听了这话，被牛肉丸里溅出的滚滚汤汁烫了下舌头。
“姐夫，真的吗？”
“真的。”楚陶然平静得很。
沈清玦紧接着又被汤汁的辛香味呛了一口。
“关你什么事？干嘛，你也要相亲了？”花酒戳了一块红心火龙果在手上，一时忘记了放嘴里。
江依依看着他俩不说话，但嘎吱嘎吱地在旁边吃起了酸甜藕带，楚陶然安静地擦着刚刚剥完螃蟹的手指，江彬用手指一颗一颗捏起掉在盘子底的玉米粒，一时桌上只留下了火锅煮沸的声音，以及江依依毫不自觉的咀嚼声。
她兴趣盎然，也有滋有味。
“可能吧。”沈清玦看着花酒的眼睛说，认真研究着她眼里的情绪。
江依依越嚼越起劲。
“哦，那……”花酒落下目光，伸手拿着漏勺在牛油汤底里利落地捞动了起来，“沈叔叔也可以放心了。”
江依依嚼藕带的嘴巴猝然停了下来，眨了眨眼睛。
突然没了伴奏，话也说到了绝处，沈清玦突然向江依依看了过来。
江彬看沈清玦目光如炬地朝自家姐姐看了过来，便也好奇地看起了江依依。
楚陶然又给江彬夹了一块玉米烙，发现江彬没注意到，随着江彬的目光也朝江依依看了过去。
花酒捞到了腐竹，意识到自己说完后奇异地冷场了，没人说话，下意识也先看向了江依依。
江依依对上了四个人相继而来的目光，僵了僵脸，突然从最热烈的观众转变为了台上主角，很不适应地停了两三秒，才继续咬起了嘴里的藕带。
在四个人的注视下，颇有压力地镇定完成咀嚼的动作，江依依张了张嘴，说：“彭彭刚毕业那会儿，家里人觉得她找人嫁了做家庭主妇算了，然后安排了一场相亲，对方是高中老师，挺不错的，但彭彭那天是灰着脸回来的，她说她太知道高中老师会被学生暗地里骂成什么样子，她肯定也会被那些高中生拿来开刷，她觉得不行。”
沈清玦没听懂，但不是他一个人没听懂，剩下的两个人也同样是望着江依依眨眼睛，也不知道她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彭彭姐想得挺长远的，还挺全面。”花酒稀里糊涂地说。
江依依嫌弃地斜了一眼花酒的脑袋，说：“我都说成这样了你还不明白？”她夹着一片黄喉在楚陶然的酱碟里蘸了蘸：“你来。”
“没有感情的人，没有办法共患难。”楚陶然像被当堂测验的尖子生，平平淡淡说出了标准答案。
江依依欣慰地把黄喉塞进了嘴里，对楚陶然示意赞许的眼光以示嘉奖。
“学长，你的阅读理解水平真高。”沈清玦眼看着江依依吃得差不多了，把香菜下进了火锅里。
“熟能生巧。”江彬说了一句，以前都是江依依拿着这些不着调的论述来考江彬，以抽丝剥茧找能形成文字的中心内核，现在这个沉重的担子已经落在了楚陶然身上。
一个画家，一个作家，成天就是在家这样彼此刁难。
楚陶然给自己夹了一块牛脊肉，难得吃出了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所以是‘相亲不好’的意思。”沈清玦给出了更简洁的主旨总结。
“不是不好，是很少有人对相亲抱有一种真诚的态度，彭彭你们知道的，她难道是个心狠手辣或丧心病狂的坏女人吗？不是吧，我敢说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远没有她率真磊落，但即使是她这样的人，见了个谈吐气质都好的相亲对象，也还是把人家放在一个合作对象上来考量，然后觉得不行，她也不是狭隘，人的本性就是没办法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就构思相濡以沫，尤其是你们都知道这是一场相亲的时候。”
江依依侃侃而谈的宏论引起了花酒和沈清玦的思考，以江依依这样一个长年累月接触媒体工作的文字工作者来说，这就是她从思想角度出发的见解，不禁沾沾自喜，对自己相当满意。
桌上寂寂无声。
“可是……小白哥说，和书店哥哥相亲，对你是有好处的……”江彬平地起惊雷，江依依筷子上的藕带都掉了。
“不是吗？既然是相亲相爱的话……”江彬捧着半块玉米烙，“就可以互帮互助了。”
花酒与沈清玦最大的默契，就是此时此刻齐刷刷地看向了楚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