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祭奠
天色越来越黑，雨势也越来越大，整个帝州都笼罩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中，水气氤氲，无尽无休。
帝州西山半山，茂密的树木掩映着一座没有墓碑的荒坟。
坟前空地上还有尚未燃烧完全的纸钱灰烬，两束鲜花，一瓶清酒。旁边的信香与烛火都未曾燃尽，在满山风雨中早已熄灭。
坟前，静静站着两道人影。
“喀嚓！”一道闪电，从天际劈落。
借助闪电惨白的亮光，只见其中一人腋下柱着双拐，一人面容看上去平平无奇，身姿风仪却是极佳。
山风甚大，更添雨势，两人浑身上下的衣衫都早已被淋湿。
可是谁都没有想着要去避雨，静静站在坟前。
这两个人当然是大清早就从四合院中出来的九凤跟蓝千岚。
“小岚子，这雨越下越大，也该下山去了。再不回去吃饭，大哥他们联系不上咱们，又要担心。”九凤轻声劝道。
这么大的雨，狂风呼啸，深山老林中当然不会有什么手机信号。
－－早上从四合院中出来之后，蓝千岚先回了一趟玄武新堂，安排人去处理接手四块北城地盘的事情。
九凤跟在他身后赶到玄武新堂，见蓝千岚始终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当然不能抛下他离开，于是默默看着他将事情处理完毕。
“九凤，走吧，咱们去西山见见千羽。”一直等到忙完手边事务，蓝千岚才按着眉心，沉沉叹了口气，命人去香烛铺买回钱纸信香，带上两束鲜花，一瓶清酒，才跟九凤去西山祭奠蓝千羽。
－－大半个北城已经到手，蓝千岚现在怎么也算是一方豪雄。只是，当年对他呵护备至的姐姐，已经再也看不到今日的蓝千岚。
那一年腊月十三，蓝千羽无辜惨死在蓝氏山腹中的时候，她所有的财产全部抄没一空。
蓝千岚九凤两人年纪尚小，能活在蓝氏外围下来已经万幸，身边哪里还会有什么余钱？
所以只能四处托人，随便在西山深处找了个地方安葬蓝千羽。
从此，这抔没有墓碑的黄土，就是蓝千羽最后的归宿。
“小岚子，今天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见千羽姐？是因为昨天见到蓝双素的原因？”九凤结束回忆，轻轻叹了口气。
见蓝千岚完全没有想下山的念头，出声问道。
“嗯。我昨晚看见蓝双素的时候，才忽然想到一些事情……他身上的那种气息让我很恐慌……这种气息……我……”蓝千岚忽然咽下了话头。
他的浑身早已湿透，惨白着一张脸，在狂风暴雨的暗夜山林中，犹如鬼魅。
“恐慌？”九凤问道。
“嗯，恐慌。若不是昨天你跟韩鸩用幻阵困住了他……我，我只怕连易容伪装术都维系不住。”蓝千岚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九凤知道昔年蓝千羽的死对他的打击极大，却完全不知道，直到现在蓝千岚都没有从那种失去唯一至亲的阴影中走出来。
哪怕现在蓝千岚已经是武宗境界，那种恐慌，仿佛深深种在了他的内心深处。
“小岚子，别怕，别怕，一切都过去了。千羽的仇，我们已经报了一大半。还有一个蓝云渺，她也绝对逃不掉……”九凤轻轻拍了拍蓝千岚冰冷的手背，和声安慰道。
“九凤……我隐隐觉得，当年姐姐的死，凶手不止是蓝百禄，蓝百桧，蓝云渺三个人，甚至应该跟蓝双素都逃不开干系……”蓝千岚沉沉叹了口气。
他这一声叹息，九凤反而略微松了口气。
还好，蓝千岚不是猜中了韩鸩昨晚所说的事，那件事才是真正的要命。
“怎么说？”九凤问道。
“那种恐慌的气息，我记得……曾经出现在姐姐的遗体上……”蓝千岚终于将开始咽下的话头，说了出来。
“你想杀蓝双素？”九凤问道。
“嗯。我想，当然想。只是，我害怕我做不到……”
“九凤，你不知道昨夜蓝双素忽然从幻阵中出来的时候，我害怕到瑟瑟发抖，后背心全湿，一颗心突突乱跳，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稳定心神不崩溃……”蓝千岚的双手倏而紧握精铁拐杖。
“不要怕……有我……”九凤伸手揽住蓝千岚的肩膀。
狂风暴雨中，两人又像是回到了昔年相依为命的少年时期。
正在此时，这茫茫暗夜中的西山老林中，又有一人缓缓从山道中走来。
黑色雨伞，粗布长衫，古旧药箱。
韩鸩沉声道：“小岚子，以后就算再直接面对蓝双素，也不用恐慌。不止九凤，我也会在，管他是谁，咱们并肩而战。”
“还有，昨晚咱们杀不了蓝双素。只要动手，他便会立即从幻境出来。甚至当时隐藏在暗中的韩熙，也未必会真的跟蓝双素翻脸动手。”韩鸩看着眼前那抔没有墓碑的黄土，心头一酸。
－－当年他蛰伏帝州，等知道蓝千羽无辜惨死在蓝氏山腹中的消息，已经太迟。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孤苦无的少年，将她冰冷破败的身躯，轻轻放进黄土中。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九凤问道。
－－那个寒冬腊月，韩鸩同样就在这里，远远看着蓝千岚与九凤葬下蓝千羽。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蓝千岚的墓地？
“你们这一出来就是一整天。我刚刚去玄武新堂问过，司徒藻说你们带着香烛鲜花出去了。所以，我跟着九凤的手机定位过来了。”韩鸩顿了顿，才轻声道。
从古旧药箱中取出将两把折叠雨伞给九凤与蓝千岚：“都淋湿了，打伞。”
今夜的雨势太大，没有法子给黄土中安眠的薄命女子再上一柱信香。
韩鸩朝蓝千羽的墓前鞠了一躬：“千羽姐，你放心。你的仇，我们已经快报完了。十天之后，我要蓝云渺的命。”
“十天后？你已经决定了？”蓝千岚与九凤齐声问道。
“是的，十天后。”韩鸩点点头。
“好！十天之后！我们带着蓝云渺的头颅再来祭奠姐姐！”蓝千岚将那瓶带来的清酒全部洒在坟茔上，撑开雨伞转身下山。
酒很香。
风很急。
雨更大。
三人从西山下来，再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
－－这场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们快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燥衣服休息。尤其是那个明明知道身上有伤，还要跑去山里折腾的家伙！”韩鸩推着九凤跟蓝千岚进西厢房。
看着孟文房间中的灯光，韩鸩这才想起忘记将七星佩刀给他，连声叫道：“孟文，睡着了没有？有东西给你！”
“没有，没有！老大，什么好东西？要这么深更半夜给我？”孟文穿着睡衣，笑嘻嘻地从房间出来。
“镇魂刃在小鼎里洗炼气息，这个给你先所用着。免得你这家伙连把趁手的兵刃都没有，将身边的那把破铜烂铁扔了先。”韩鸩抬手将七星佩刀抛给孟文。
“哇喔！好刀！哪里弄来的？！”孟文一弹刀鞘，秋水寒光，瞬间出鞘！
－－这柄七星佩刀是昔年名相张居正，亲手所赠戚继光的随身佩刀，吹毛断发，当然绝非凡品。
镇魂刃在小鼎中洗炼气息后，孟文身边没有合适的兵刃。所以，戚大娘将七星佩刀送给韩鸩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孟文。
“多谢老大！爱死你了！么么哒！”孟文装模作样朝韩鸩张开双臂抱来。
韩鸩满脸嫌弃的推开孟文，原本因为蓝千羽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哈哈大笑：“你这是什么鬼样子？再不滚开，我放你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