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海棠身世
“是，大师兄。”陶虞山轻轻应了一声，将角落中的蒲团移了过来，放在韩鸩跟孟文身边缓缓坐下。
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真武掌门，与这间只有几个蒲团，四处显得空荡荡的静室，陶虞山双眼微眯，陷落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回忆里……
“韩少，孟文，不如，我趁现在韩家主还在睡觉，我先跟你们说个故事吧……”良久，陶虞山语意沉沉的叹了口气。
“陶叔，请说。”韩鸩连连点头。
他早已感觉到陶虞山要说的这个故事，必定与冯海棠的真正身世有关。
－－真武巨变当日，身受重伤的陶父带着陶虞山破离山门而出，从此父子两人浪迹天涯，一边养伤，一边摆摊，以真武传承的算卦占卜之术维持生计。
行踪辗转秦域十九州，流离不定。
其间，正好有段时间，陶虞山父子租着房子，就住在冯清溪隔壁。
陶虞山跟冯清溪萍水相逢，却交相莫逆，从此以兄弟相称。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不久之后，陶父在真武山门中所受到的重伤，集中爆发！
冯清溪坐拥宝山而不得修习，自身医术浅薄，对陶父的伤情束手无策。
陶虞山无奈之下，只能辞别冯清溪一家，带着父亲离开冯清溪家乡那座偏远小城，四处寻医问药。
只不过，因为父亲的伤势恶化太快，最终不治而亡。
陶虞山先失爱侣，继而丧父，心灰意冷之极。
他不愿再回那座偏远小城，而是另外找了一处僻静之地隐居。
数年后，一个寒冬深夜。
已是真武掌门的大师兄忽然找到在某个偏远之地隐居的陶虞山，将一枚长命锁与写着生辰八字的锦帕，郑重从怀中取出。
“师弟，这是我刚出生女儿的八字与随身长命锁，我用真武秘术保留她一口先天之气。以后，不管过去多久时间，你只要一见到她，就一定能认出来她是我女儿。”真武掌门将长命锁与锦帕交在陶虞山手中。
“女儿？大师兄……你有女儿了？已经成亲了吗？”陶虞山接过长命锁跟锦帕，有些艰难地，向真武掌门出声问道。
－－当年真武巨变的引子，就是因为自己那个将要完婚的妻子薛仪，本是大师兄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这件事轻，陶虞山当然不可能忘记。
那么，大师兄现在娶了谁？
难道当日薛仪未死？
甚至，甚至她还嫁给了大师兄？
陶虞山心中猛地一痛，神色变得黯淡起来……
－－当初他对薛仪的的确确是一片真心痴意，只是，谁又能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局？
一个由二师兄与特事部联手布下，专门用来引动真武山门内部巨变的局？
“师弟，你在想什么呢？薛仪当日在山门巨变时就死了……我娶的是咱们小师妹。”真武掌门一见陶虞山的神色，自然明白这个师弟心中在想什么。
“恭喜大师兄，恭喜小师妹！”陶虞山双眼一亮，先是骤然一喜。转念一想后，他的一颗心反而宛若被什么揪住一般，痛得愈加撕心裂肺。
－－只可惜，这场喜事，师父看不见，父亲也看不见了……
要是当年大师兄跟小师妹早早成婚，只怕，未必会有后来山门巨变的惨事……
是啊，师父跟父亲都死了，真武山门封山避世不出，那些血仇恩怨随风飘散。
但是，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无论门外，还是门内中人。
“师弟，若不是小师妹在我身边，真武封山避世这几年，我也绝对难撑下去……”真武掌门想起自己妻子，眼神倏而变得温柔。
“大师兄，山门中现在的情况不好吗？”陶虞山听见真武掌门说的话，一颗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唉，咱们那个好师兄弟在门内暗中布置多年，哪里那么容易解决？如今四处门中倾轧争斗，早已不是昔年的一方世外净土……”真武掌门站在凛凛寒风里，长长叹了口气。
“大师兄，当日二师兄不是直接战死了吗？怎么过了这么久，他还能影响到门中局势？”陶虞山愣了一愣。
死人还不消停？
“是啊，他是死了，死的干净利落……可是，他手下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与藏在他背后的几个师叔伯可还没有死……”真武掌门笑了笑，笑容丝毫不达眼底，怨恨深深。
－－若不是这家伙勾结特事部，怎么可能会将玄门最后一面旗帜霍霍至此？
真武掌门顿了顿才道：“师弟，我这孩子出生的不是时候……”
“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孩子的吗？”陶虞山问道。
“小师妹产后身体虚弱，连自己都无法照顾，我总不能看见这个孩子，也白白牺牲在山门内部倾轧中……”真武掌门接着道。
“师弟，你拿着这些东西去找她，从此后就生活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守护她，直到她长大成人……”
“要是我能早早平定山门内部局势，就派人去你身边接她。你能不能做到？”真武掌门将出生不久的女儿郑重相托。
－－在这真武山门之外的茫茫人海中，他最相信的，始终还是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却无奈被逼破门而出的师弟。
“能做到！一定能做到！大师兄，你不怪我跟父亲了么？”陶虞山低声问道。
“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更不是师父跟陶师叔的错……要怪就怪二师弟跟特事部中的那些鹰犬！”真武掌门眼底厉色一闪。
－－他这次暗中偷出山门，除了将出生不久的女儿，放在通过卦术指引的冯清溪身边之外，更重要的事，就是去找特事部算清昔年血债！
可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等他千里迢迢赶去冯清溪家乡那座偏远小城的时候，陶虞山已经离开小城，带着父亲四处求医。
没法子，真武掌门只能先将女儿放在冯清溪家中，再施展玄术寻找陶虞山的下落。
最终，在这里见到了陶虞山。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去找她。”真武掌门催促道。
“大师兄，你还没说我小侄女现在何处呢……”陶虞山苦笑着问道。
“我将她放在你隔壁姓冯的那户人家里。我早已掐算过，他跟女儿之间的因果甚深，在他身边，女儿会有一道莫大机缘。”真武掌门轻声道。
“冯姓人家？是清溪大哥吗？大师兄，你去过小城？”陶虞山问道。
“嗯，他家孩子不幸夭折，两口子如今终日以泪洗面。女儿交给他们，一定会被照顾的很好。”
“师弟快去吧，去找她，守护她这一生平安。”真武掌门拍了拍陶虞山肩膀。
“大师兄，那你怎么自己不去？”陶虞山想来想去，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他倏而反手紧紧握住真武掌门的胳臂。
－－真武山门封山避世已久，身为当代掌门的大师兄，居然要将刚出生后不久的女儿的带出山门来，并且郑重托付给自己。
如果不是处境极度凶险的话，大师兄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师弟，放心，我没有什么凶险，不过是有一些小事要我去亲自处理而已。”真武掌门不动声色，滑开陶虞山的手掌。
并没有将要去特事部算账的事情告诉陶虞山。
“好了，很晚了，不多说了。”
“我还有事要办。等我办完事，清理好山门门户，自然会去接她。师弟，不要再问东问西，速去，速去！”真武掌门深深看了陶虞山手中的长命锁与锦帕一眼，转身就离开。
此时正值严冬腊月，真武掌门一袭玄色道袍在凛冽寒风中猎猎生响，身形展动，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一别再见已是二十多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