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心有所属

张柔宁垂首静立，如果不是师叔点破，她都不知道自己出现了心结，思来想去，唯有当年被郑光囚禁折磨那些年，可是当年她为了保住清白，拿着簪子自毁容貌，生生将一张胜过桃李的容貌变成了恶鬼般的狰狞。

后来，她被云安长公主救出郑府，又拜了华卿为师叔，成为世外仙人青云上仙的弟子，无数人艳羡不已。

华卿知她所恨，在郑光一家获罪之后，亦由着她去报复郑家上下，因为华卿未阻止，便是父王母妃、嫂嫂等亲人亦未阻止，他们由着她。

她折磨郑光的夫人，因为这个女人知晓她的身份，嫉妒她成为郑光心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郑光虽因她自毁容貌而愤怒，但依旧囚禁了她长达十几年，曾有一度，还温言好语，想请她教导他的儿女。

他害了她，害了她的家人，她怎么可能教他的儿女，她拒绝了。

郑光夫人故意在吃食上刻薄她便罢，还暗示郑府的仆妇、丫头欺辱她。

但，她的恨，早在郑家女眷贬为官奴、进入乐坊后都没有了。郑光夫人年过三十，照规矩是官奴，是她指使了那位官家府邸的下人作贱郑光夫人。

郑光夫人曾是官夫人，一朝为奴，进的还是她当年得势时欺过的官夫人，她更是害得那家的一位侍妾娘家全家被害，官夫人与这姨娘变着方儿地折磨郑光夫人，身体上的、精神上的，甚至让她做了府伎，每遇府中宴客，就迫她献上歌舞，若不是满意就要处罚。

郑光夫人名为官奴，可日子过得不如乐坊艺伎，甚至更为不耻，乐坊之中非富即贵方能进入。而郑光夫人面对的却是那府中上不得台面的下人、奴仆。

张柔宁对郑光夫人如此，便是当年欺过她的郑家夫人、姬妾一个都没放过，几乎是数倍报复，且她们再无翻身之日，只能生活在地狱之中。

而那些欺过她的恶奴、恶婢，也个个都生不如死。

她对郑家没有心结了，在郑光被施凌迟之刑的那天，她亲自动手割下了郑光的两只耳朵，还剜去了他的眼睛，她恨他的眼睛看到自己的美貌，恨他的耳朵听到外头的赞美，便因她的才名、容貌，生生囚禁了她十几年。

心结，她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这一生，最大的憾事是她累及了父母亲人受了一场苦，尤其是唯一的哥哥，在皇陵病逝。

可这些，父王母妃都说了，不怪她，是他们没有护好她。

他们是亲人，没有牵累一说，自是要风雨共担。

她的心结，就只剩下师兄。

当年，她要远嫁和亲，师兄满腹悲痛离开了鲁京，从此再无下落。因为他失踪，后来郑光软禁她，杜撰出她与逃奔的谎言，才会有那么多的人相信。

转眼三十多年，她不知道青梅竹马的师兄是生还是死？

华卿看她沉默不语，“还是不知心结所在吗？”

“师叔，我的心结是我师兄。”

华卿歪着脑袋，“你师兄？你父亲的弟子，当年名动鲁国的大才子？”

“在我当年和亲远嫁前，他就失踪了。这十几年，我走遍了五国，却一直没有寻到他的下落。我去过他的家乡，他的胞弟告诉我，他们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他的消息。

当年，鲁帝下旨前，他来找过我，要我与他一走远走高飞，可我拒绝了。后来，我奉旨和亲，晋封公主，我出嫁那天，他坐在草亭里抚琴为我送行。我离开后，他也离开了鲁京。嫂嫂说，从那以后，再没见过他。”

张柔宁是为了情。

有一个人因她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如何让她安心。

华卿道：“如果寻到他，你是准备与他再续情缘？”

“我是喜欢他，当时我被迫和亲，是鲁武帝的决定。我若抗旨，整个东海王府都会获罪。如果他未娶，我愿意嫁给他，哪怕他是五旬老者，哪怕他老得不能看，我都愿意。”

“他若活着又未娶，你便要嫁他。他若活着又娶亲生子，你又当如何？”

张柔宁面露迷茫，只得片刻，“不会的，他是一诺千金的君子，他曾说过，他之一生，非我不娶。”

华卿心下觉得好笑，有多少男子可以唯此一人。

她悠悠轻叹了一声：“他还活着。”

既然这是张柔宁的心结，就让她自己去处理罢。

华卿看着窗外，“你与他还有相见之缘，既然这事对你很重要，你去见他。他在吴国江北郡守府，乃江北郡守。”

张柔宁面露喜色。

华卿摇了摇头，“我要你易容改妆，隐瞒身份。”

张柔宁不明白。

华卿粲然笑道：“你照我的做便是，这些年你走过那么多的地方，也曾去过江北郡，怎么就没遇到他呢？你是我师侄之名，天下皆知，他为什么要避着你？你的事、你家的事，成为鲁国一大冤案，轰动天下，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胞弟真不知他的下落？他为什么斩断了与你父王的师徒情谊，你想过吗？”

张柔宁久久地沉默，既然他听过她的事，为什么不来找她，他不是说今日非她不娶，不是说若她嫁了别人，他宁可孤独到老。

华卿道：“处理完这事，你回大圣庙闭关修练。真正的结丹是以道韵为种与才气凝聚成丹。非圣庙结出的内丹都是邪丹，一旦结出邪丹便是邪修，人无法战胜邪念，不疯即成魔。”

张柔宁忆起秦国老相爷说要结丹，必须在关键时候回想记忆里最紧要的东西，“师叔，那不是说，早前那些人结出的丹乃是……”

华卿点头，“这也是结丹之后，十之七亡的缘故，是守护神觉察出了异样。正道未行，邪修先胜，且还有界外仙人虎视眈眈，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邪丹……

那些凭回忆结出的内丹居然是邪丹。

华卿道：“圣庙有三圣坐镇，一切邪恶无法入侵。而在圣庙之外，这些人凭着记忆里最难忘的回忆结丹，其实是回忆里有愤怒、仇视、怨恨、杀戮等邪恶的魔气，一旦这些邪气被吸入，就结成邪丹，亦成邪修。”

真相居然是这样……

难怪死了那么多的人，他们修练的法子根本就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