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隶属
伽蒂尔前往邳堽村的路上，途径村寨外的灌木林。
“窸窣”一声，一只乳黄色的猹横穿而过，伽蒂尔本不在意，却看到灌木丛里好像蜷缩着一个人，伽蒂尔走近一看，还是同村寨的阿娓。
雨一直下，淋雨对身强体壮的雄性们来说无碍，他们也习惯了在雨中照常行走，但是娇弱的雄性可淋不得，她们容易生病。
“阿娓？”
是伽蒂尔大人的声音！
阿娓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果真出现了她偷偷爱慕着的伽蒂尔，但她有些恍惚，不太敢确定，又或许是雨水遮住了眼睛，看不真切。
“你为什么不回家？”伽蒂尔关切地问道，同时向阿娓伸手，试图将阿娓拉出满是荆棘的灌木丛，“你这样会生病的。”
阿娓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伽蒂尔是部落里最温柔的雄性了。
虽然级别高，但从不轻视别人，他对同族的兽人们都很友好，总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生性冷漠的蛇兽一族。
伽蒂尔见阿娓无动于衷，还以为雨下的太大，阿娓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又道，“阿娓，快出来，你得回家。”
阿娓确认不是梦以后，反而低下了头，雨水洗刷了艾冉帮她配制的白笕果粉底，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丑陋的。
伽蒂尔眉宇微蹙，他不是因她半张面孔的胎记，而是瞥见了她低头时的表情，虽然同样是胆怯，却异于她平时的内向。
是恐惧！
“阿娓，你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伽蒂尔虽然位于沽婆之下，实则却是列崸村的村寨首领，伽蒂尔认为自己有责任保护村寨里的同族，尤其是娇弱的雌性。
“伽蒂尔大人……”
阿娓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但她知道他的好不能当真，因为对方关心自己，仅仅因为他的身份，她摇了摇头，咬牙回道，“我……没事……”
伽蒂尔见阿娓犹豫，怀疑她有难言之隐，追问道，“阿娓，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
这不是个闹脾性和耍性子的丫头，是不敢回家。
如果阿娓知道伽蒂尔会从这里经过并发现自己，她一定会躲的更远，她不想任何人发现自己，这样，那个魔鬼落杉便也不会发现她了。
她反抗不了，所以只能远离起来。
伽蒂尔虽然着急，但还是耐心地劝说，生怕自己吓到阿娓，他上前两步，俯下了身，凑近这个瑟瑟发抖的小雌性。
“阿娓，你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
伽蒂尔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好听，听上去就像保证一样。
可如果求助有用的话，阿娓早就做了，但阿娓连最要好的艾冉都不敢告诉，怎么可能告诉她偷偷爱慕的伽蒂尔呢？
“没事……我没事……”
阿娓努力地摇着头，她现在只求伽蒂尔远离，当做没有发现她，“伽蒂尔大人，不用管我，我没事……不用管我……”
“到底是什么事不能跟我们的伽蒂尔大人说的，嗯？”
这一声，如五雷轰顶，正中阿娓的要害。
为……为什么会有落杉的声音！？
阿娓瞪大眼睛，泪水下意识下翻滚，恐惧席卷了阿娓的全身。
无数次的伤害，在这一刻，于脑海里爆发，黑暗，恐惧，被捂住嘴巴的绝望之声，逐一扼杀，就跟她恳求的光明一样，被拽进无底深渊。
艾冉已经怀疑了，但阿娓不可能每次都用一样的理由去搪塞，艾冉是救不了自己的，她已经被落杉占据了，她将一辈子隶属于他。
她快崩溃了，真的要受不了了……
落杉的欲望的始终得不到满足，因为他不爱阿娓，却又只能在阿娓身上发泄，得以舒缓，但这样的方式，只会放纵和放大落杉的兽欲。
事实上，落杉一直在伽蒂尔身后，他们是被兑长老一同召唤，前往邳堽村，也是一同发现了躲在灌木丛里的阿娓。
只是伽蒂尔上前询问，落杉站在身后。
落杉不仅仅是冷眼旁观，更多的是恼怒，难怪他这几天一直找不到她，原来是躲起来了。
“阿娓？”
伽蒂尔自然想不到落杉会和阿娓扯上关系，这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阿娓不断流淌的泪水，在伽蒂尔看来，也认为是雨水罢了。
一个是部落里骄傲自大的通者定阶，对长相丑陋的阿娓更是正眼不瞧，即便阿娓化了妆，遮住了不好看的胎记，被村寨里的雄性们追求，但落杉依旧无动于衷。
且部落里的兽人们都知道，落杉只钟情于栾卿。
阿娓这般模样，又引起伽蒂尔的注意，无疑更加惹怒落杉。
落杉脸上的怒意油然而生，碧瞳更是冒着厌恶的火光，或者说，他更多的是担心，怕阿娓对伽蒂尔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落杉不耐烦地说道，“伽蒂尔可跟你不一样，闲功夫多，你至少回一句话，要死要活是你的事，别妨碍了别人。”
“落杉！”
伽蒂尔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斥责，随即面向阿娓的时候，又换了温和的语气，“阿娓，你若是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但你得回去。”
瑟瑟发抖的小身板虽不情愿，但还是从灌木丛中钻出，她知道她别无选择，至少这个时候，她不可以做出反抗。
浑身是伤，分不清新旧。
“该死！”
落杉恼了一声，眸光里溢着厌恶，但让伽蒂尔意外的是，落杉竟然扯下自己的兽皮，盖在了阿娓的身上。
“赶紧回去！”
落杉命令道。
“……”伽蒂尔有些看不懂，但至少阿娓听了话，往村寨走去。
“伽蒂尔，你这是怎么了，你竟然在意那个小丑八怪？难不成你为了她，忘了兑长老？还是说兑长老的话对你已经不管用了？”
落杉奚落了两句，然后顾自往前。
“……我？”
伽蒂尔有些无辜，明明是落杉这家伙自己在意，还将兽皮扯给阿娓，这锅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甩他伽蒂尔的头上了？
在意是不可能的，落杉只是不想伽蒂尔发现阿娓身上除了荆棘以外的伤，这才用自己的兽皮让她遮盖，而不是担心她淋雨。
不管怎样，对伽蒂尔来说，阿娓回去就好，他也没有往深处想，转身跟着落杉往前，也不知道兑长老着急叫他们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阿娓才敢转过身，她望着灌木林，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混着雨水，从脸庞上“哗哗”地淌下。
她爱慕的天使和折磨她的魔鬼，并排着走。
阿娓无法用言词来形成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只知道，她的希望之火在心里慢慢地熄灭，被黑暗一层层地掩盖，就像她身上这张兽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