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它们的单纯
不知道行了多少里路，赵雷和杨潜终于在谢志敏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且根本就不会有人经过的小路上，这条小路隐藏于森林之中，入口被几棵大树挡着，大型车辆根本就进不去，再加上路面崎岖满是小石子，根本就不像是一条正常的道路。
赵雷的汽车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车开进小路中，杨潜因为骑的是摩托车，所以很轻松的就能够通过，看了一眼小路两侧高大的树木，足以遮天盖日的茂密绿叶让这里的气温比外面还要冷，杨潜坐在摩托车上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此刻他们距离不墨城已经相当遥远了，数个小时的车行十分的乏味无趣，若不是因为有任务在身，鬼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缓缓行驶在小路上，杨潜和赵雷一直在警惕着周围的状况，因为是阴天的缘故，森林里显得十分昏暗，再加上茂密的枝叶遮盖住了天空，这里就如同夜晚一般漆黑，甚至到了需要打车灯的程度。
“在这里停车吧，前面的路很窄，无论是汽车还是摩托车都开不进去的。”谢志敏指了指前方的小路对赵雷说道，后者点了点头，缓缓将车子停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杨潜见他们停下来了，也一个转弯将摩托车停在了半路上，就见赵雷和谢志敏两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杨潜停好摩托车摘下了头上的头盔，理了理乱掉的头发，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眼镜戴上，下车打开车座将头盔放入其中锁好，这才起身去和赵雷他们汇合。
“你的那个箱子去哪了？”看到两手空空的杨潜，赵雷皱着眉头问道。
“在这呢，我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拿着一个箱子在外面乱晃吧，手提着也累，干脆就让它变小点好方便随身携带。”杨潜指了指自己右耳上带着的黑色无线耳机说道，今天早上出面他便将潘多拉魔盒从公文箱形态切换成了这小小的无线耳机，原本以为会很重，没成想到竟然如此轻便，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三人走在狭窄的小路上，说这是小路都已经算是好听的了，刚才的道路上还有小石子铺路面前能过，而这里完全就是杂草丛生，满是泥土，根本就没办法快速前进，也多亏了谢志敏在，不然以杨潜和赵雷这两个外人对这里的了解，除了飞天遁地外就没别的办法了。
“我原本以为这村子只是单纯偏僻而已，没想到竟然会坐落在这么一个地方，难怪地图上都找不到，你们这封门村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看着周围一颗颗苍天大树，杨潜出声问道。
“我们那村子除了偏僻以外其实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可能是因为居住在山林中不和外界接触的缘故吧，我们村子里经常会传出山林里有野怪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谣传，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经常发生有人失踪或者是有人打猎时因为不知明原因死在森林里的事情，一开始大家只是觉得可能是有狼或者是熊在村子周围出没，可是后来逐渐的，也不知道是说说山林里有山妖鬼魅，一时间弄得村子是鸡犬不宁。”
“被那什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山妖鬼魅折磨了多年之后，村子里忽然有人提出要弄什么血祭，在村子里搭建起一座小庙在里面供奉神明，每年献祭一人作为贡品给神明以此来保护村里人，此办法实行以后村里便再也没有人失踪或者是因为打猎死在森林里，村子也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只是自从开始了村人献祭后整个村子的氛围一下子变了，小孩子不准离开村子，就算要出村子也必须是大人才行，而且离开的距离非常有限，一旦有人越过活动范围便会被视为对神明的不敬，轻则被村民们痛打，重则直接拉去献祭，我就是在这样该死的环境下长大的。”
“在那之后，村里就变得死气沉沉，每个人都不说话，彼此之间就好像是没有看到对方一样，即便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家人都好似形同陌路一般视而不见，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父母和我说话从来都没有超过五句话以上，每次说话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得相当难受，以前小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他们生我单纯只是为了让村子能够继续存在下去罢了，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
“哦……想不到你还过得挺惨啊，换做是我肯定也离家出走了，那种鬼地方能一直呆下去的不是神经病就是脑子有问题的。”赵雷不爽地“呸”了一声说道，他说话直来直往，完全不懂得看其他人脸色，杨潜白了他一眼，前者却完全没有看到。
就听谢志敏苦笑着说道“是啊……那种地方鬼才愿意继续呆呢，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依然会选择离家出走，要不然过不了几年，或许我就会被那些病入膏肓的神经病们拉去做献祭给那狗屁神明的贡品了，也就那些脑子有病的人才会觉得那是一种荣耀。”
“你对你的父母有什么感觉吗？”杨潜看着前方昏暗崎岖的道路，忽然开口问道。
闻言，谢志敏愣了一下，一旁的赵雷也一脸惊奇地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杨潜，他那一双平日里看起来毫无任何波澜的灰眸此刻似乎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是怀念？还是困惑？又或者是好奇？
“杨先生……你该不会是……”谢志敏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他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像杨潜这样会突然问起家事的人多半也是……
“嗯……我对我的父母一无所知，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直到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被我的外公找到了，但是就连他们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去了哪里，家里更是找不到任何和我父母有关的东西，我因为一些事情不能回去见外公他们，也算是一种愧疚，会这么问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也没关系。”
杨潜说话总是面无表情，语气也没有任何变化，让人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赵雷没有开口，他虽然平日里老是和杨潜发生矛盾，但绝对不会拿他的过去开玩笑，杨潜过去是什么人，现任的渡们鸦都心知肚明，他经历过的事情也让人感到义愤填膺，因此对于他的话赵雷选择了沉默。
谢志敏听完杨潜的讲述，有些同情地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说话不好听杨先生，在我看来其实你已经很幸福了。”
“什么意思？”
“听你的口气你的家人似乎非常关心你，你也一直在惦记着他们，你至少还有一个家可以回去，那里有爱着你的家人等着，但是我呢，生我养我的父母根本就不爱我，我也没有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一点爱，他们只不过是把我当成了村子里未来的祭品抚养长大而已。”
“我们那个村子说到底就是一个圈养场，里面生活的全是献给那个神明的食物，这样等死的生活我才不愿意继续过呢，我对我的父母没有一点感情，倒不如说我恨他们，把我生在了这么一个鬼地方，怎么会有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当做祭品献出去，那可是他们的心头肉啊。”
看着谢志敏脸上的愤怒和悲伤，杨潜和赵雷能够想象到当年他在封门村里生活的时日，一个生长在那样封闭环境下的孩子，在没有父母陪伴，没有朋友作乐的日子里依然保持着一个孩童的天真和倔强，这已经是难得可贵的事情了，这么想来，那只石妖的的确确是谢志敏的恩人，要不是有它在，或许谢志敏真的不可能有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天下人都说妖怪凶狠冷血，无恶不作，却又有多少人了解其实有时妖怪要比人类更懂得什么叫做真心，虽说妖怪们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强大可怕，但他们何尝又不是因为漫长岁月的漂泊经历变得越来越单纯了呢。”杨潜轻叹一口气喃喃道。
听到他的话，身为妖怪的赵雷也不禁轻叹一声，杨潜的话并无道理，其实有些时候妖怪真的要比人类更懂得一个人心中的苦楚，有多少千年大妖在看破红尘后选择隐退，又有多少万年大妖在登上巅峰后却又开始怀念起过去点点滴滴，摸爬滚打的时光呢。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两句话放在妖怪们身上也正对了它们一身的经历，放眼如今的修炼界中，不知有多少妖怪放下了过去的执着与人类携手共度余生，一段段传奇佳话在书籍上流传记载，可不正是如杨潜所说的那般。
当妖怪们找到了一个可以寄托真心的对象时就算是顶着修为尽失，妖力全丧的代价也会义无反顾做出选择，毕竟对它们来说，能在漫长岁月找到一位可一同走完一生的伴侣那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就算只是短短百年时间那也是一生中最宝贵的时光。
看着杨潜那张毫无波澜的脸，谢志敏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杨先生，在你眼里是人好？还是妖好？”
“我见识过了人心的险恶，也为此遭受到了不公的冤枉，在我看来妖比人更好，当然，倒也不是说在我眼中所有人都是恶人，在我见过的人也有一部分人是让我无法割舍的。”杨潜耸耸肩说道，随后又像是被自己矛盾的话给逗笑了一般，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