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生命的追问 第五辑(6)

6.生命的追问 第五辑(6)

终于我看见了穿一身黑色燕尾服的魔术师,他对我微笑着,他的垂在腿边的手中握着一把枪。***我向他跑去,我喊着:

把枪举起来——

我跑着,我感到轻飘飘的,我觉得自己在飞。

我跑着,迎向黑洞洞的枪口。

啪——我听见一声枪响,紧接着,世界开满了绚丽的花,飞起了快乐的鸟……关于《最后是女人》的电影

《最后是女人》这部电影没能拍成。

这部电影的主角本应是我自己为原型。

几年前,一位很有名的年轻的女导演辗转找到我,她说她一定要为我拍一部电影,并且她列举了她过去拍过的一些电影,因此她成为亚洲最年轻的女导演。她说她的电影学院的几位同学都成为大名鼎鼎的国际级电影导演。

女导演小我几岁,她很可爱,剃了一个短短的男孩子的型,脸上有些隐约的雀斑,就像我小时候在苏联画报里见过的某个顽皮的孩子。女导演很单纯,很热,刚一见面,就对我说,给我这个机会吧,我想我一定能成功。

我们是在北京见面的。我住在中国大饭店,地上是浅驼色的温馨的地毯。年轻的女导演于是不坐椅子,盘腿坐在松软的地毯上,并且顺手将窗前圆桌上的玻璃烟灰缸摆在自己的面前,而后就一支支吸起了男人才吸的那种外国烟。

女导演极有才华,她希望我给她所在的电影厂长篇小说的改编权。她说她一定会拍出一部好看的电影。接着她谈了自己大段大段的构想,并说希望这部电影叫做《最后是女人》。她说无论再怎样奋斗,无论再怎样失败,无论再怎样成功,我们最后还是女人,女人的一生太难了。

蓝色的烟雾在她面前缭绕,她身后的窗外下着秋天的雨,她的脸上流淌着两道在灯光下闪亮的小溪。她诉说着她在生活中经历过的一切。少女时代她家境贫寒,别的女孩子拥有的快乐她没有,但是她却拥有倔强的性格。长大了她凭自己的勤奋学习,考进了电影学院并且早早地步入了爱河。她说我曾幸福过,爱得昏天黑地,后来就生下了女儿,再后来他就离开了我……我的好几部电影都是在痛苦的心境中拍摄成的,拍电影使我忘掉一切,拍完了,我却又失落了,今天我又想起我的女儿,她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我坐在她的对面,始终听她诉说,而我无话可说,只是不时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我不知道怎样分担她的伤痛。

我们又谈电影。

她依然坚持拍《最后是女人》。

我摇头,一直摇头。我说生活的故事还没有生完,或是有些重要的故事还正在生。我现在不想拍电影一点儿也不想。我将以我的生命充分体验痛苦,体验精神承受病痛的能力和过程,也许充分体验了这一切,才能更深刻地领悟生命的意义。痛苦中孕育着艺术的力量,没有历尽艰辛的女性就没有动人的影片。如果有一天真要拍电影,我一定请导演坐在轮椅上体验几天再来找我,这并不是我苛刻。

我说拍电影也许过些年,也许等我老了,白苍苍的那一天。

那一天一定很美。我说。

在公园绿色的草坪上,我的轮椅停放在一棵大树下,我的面前是一泓碧绿的湖水,湖面上漂浮着莫奈不同时期的睡莲。微风拂起我银白色的头,丝丝凉意穿透了我鲜红的毛衣,撩拨着我盖在腿上的乳黄色带着棕色方格的毛毯。在我的胸膛里是一颗已经七十岁的宁静的心,我颤抖的左手还握着年轻时在病床上用惯了的木夹子。我的目光透过布满细密皱纹的眼角落在那一片片色彩斑斓的睡莲上,我的笔记下了生命最后的向往……

女导演说总有一天还会来找我。

我点点头。那一天也许很近,也许很远,我说。汉堡包和贴饼子

二十多年前,我开始学习英语,我从一捧起英语课本的那一天,就对这门功课着了迷,英译汉、汉译英……那时朋友送我一本袖珍英汉词典,我于是如获至宝,一有时间我就拿着词典翻来翻去,我喜欢轻声读生词。有一天我读到了hamburger(汉堡包)这个词,我不知道汉堡包是什么样子,可我知道汉堡是德国的一个港口城市,我于是猜想汉堡包或许就是一种德国包子,里面是牛肉馅儿,不,我很快否定了自己,我不记得从哪一本小说中看到过德国人吃包子,他们只吃面包。欧美小说中常这样描述:某人拿起一片面包,然后用刀子抹上果酱或黄油,要不就是夹上一片儿火腿。小说中的俄国人或苏联人则喜欢蘸着盐吃面包,还有抹上鱼子酱的。这些吃法从感官上想象,我喜欢那种某人拿起一片面包,然后用刀子抹上果酱的吃法。因为我想面包是甜的,果酱也是甜的。我那时很少有甜的东西吃,所以就特别向往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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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追问(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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